殿外忽然传来一声笑声:“殿下天纵睿智,老臣不胜佩服。”
听到这个声音后,朱常洛的眼底已射出少见的狂喜光芒,长身站起往外就迎。
门外王安笑嘻嘻的撩开帘子,一个温雅老者满面笑容缓步进来。纵然在听到那笑声时已经猜到是谁,可是等他真正看到来人时,朱常洛的脸还是不由自主露出欣喜若狂的笑容。
这让一旁的孙承宗大为好奇,不知来人到底是何方神佛,居然能让当今太子如此动容作色。
“阁老,你可终于来了!”虽然一别经年,对于这位一直对自已关爱有加的老人,朱常洛一直心存感激,不敢稍忘。
一旁的孙承宗大为惊讶,直到此刻才知道眼前这位面容清癯,身着布衣的老人居然就是眼下大明朝大名鼎鼎的前首辅申时行。
久已不见朱常洛,如今甫一见着,和朱常洛一样,申时行心情也是极其激动。看着当年稚龄孩童长成了现在的翩翩少年,若说当初的皇长子在他的眼中只是一块浑金璞玉,那如今的他早已经是件精华灿烂的至宝,唯一没变的是那一双清澈剔透的眼眸,清亮的依旧可以看透人心。
看着朱常洛对自已丝毫不加饰的亲近,申时行心里好象淌过一道温泉,说不出舒服感动。
“多日不见殿下,一切可安好?”强行压下心里的千头万绪百般滋味,申时行双膝一屈,就要跪倒行礼。
“快免礼!”朱常洛手疾一把将他扶起,搀着到座位上坐下,“阁老对常洛有扶持大恩,如今大明天下百孔千疮,诸事待举,常洛更是要倚赖阁老大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
申时行心下感动,眼睛湿润,“老朽不堪,殿下赞誉太过,让老臣何以敢当啊。”
朱常洛微微一笑,眼中狡黠之色一闪而过:“阁老可还记那幅对子?”不等申时行张口,抢先吟道:“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
申时行顿时解意,笑对道:“花开花落,漫随天外云卷云舒。”
这一老一少打机锋,孙承宗听得自然是一头雾水,不懂其中含义,可是一旁的叶赫已经露出会心一笑。
当年在申府中就是这幅对子,引发朱常洛对着申时行连施三礼相谢:一为国谢,二为民谢,三为已谢。
也就是这三礼三谢,从此让申时行起了士为知已者死的心思,虽然辞官在家,却对于朝中发生的种种事情无一不注意留神,在见叶赫快马来请的时候,二话不说,直接从苏州老家就来到了京城。
“君既以国士待我,必以国士报君!”
在申时行郑重说出这句话后,二人心意相通,申时行笑得爽快,朱常洛笑得舒心。
在万历皇帝执掌江山二十年里,可谓是外忧不止,内患不断;此刻的大明朝,内有流民隐患,外有强寇作乱,长年的战乱平叛导致国库空虚,军费庞大,可以说眼下大明朝已经是积病已久,将近膏荒不治。
在这样情况下万历还能够平安度过一个接一个的难关,究其原因可以用一句话概括:万历十年以前有张居正,万历十年以后有申时行。
治国当用良相,对于这个观点,朱常洛一直坚信不疑。
这也是他费尽了心机,想方设法保全了申时行的最大原因。
朱常洛清楚的认识到眼下大明内忧虽险却远不及外患惊心,外头的群敌环伺已经迫在眉睫,到了不得不解决的时候,事有轻重缓急,他无暇分心它顾,只能择重而行。
所以内政之事,必须要人撑起来。
所以这个人非申时行莫属!
随后的一个月里,朱常洛每日照例上朝,依旧是少说多听,将朝会上听来的不懂的事情回宫就向申时行这个活字典一一请教,而申时行事无巨细,剖析明白,悉心教导。
朱常洛不曾有过治国经历,虽然胸中自有格局,可是他知道治理朝政非同小可,事关国家大事,一言一行稍有不慎便是地动山摇的大事,绝不能凭着些许聪明便可一蹴而至,这也是他自监国以来一直是多看少做的原因。
眼下却已不同,有了申时行绝不藏私的悉心指点,他本人又是心智卓绝刚敏明毅,一上手虽有种种涩滞,没出一月,对于朝中诸般政事,朱常洛已经缓急有序的渐入佳境。
在诸位大臣看来,太子的改变是明显的,短短一个月,由刚开始朝会上不发一言,渐渐的锋茫频出,及至这几天来,所有与会诸臣已经惊讶的发现,太子殿下所发之言已经是左右兼顾,老道成熟,条条陈陈都是治国良策,所指弊端,也尽是一针见血的清楚明白。
先前也有几个欺他年纪小、阅历轻,难免对这位少年太子存心轻视的大臣全都傻了眼,只看这位少年太子近日所出的几道治国章程策略,尽得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精髓,起沉疴不下虎狼之药的老道,比起从政几十年的老油子丝毫不落下风,观其中稳妥周详之处,更是犹胜一筹。
几个回合下来,在朱常洛点尘不惊的发落了几个存心不良混水摸鱼的官员后,对这位太子爷所有朝臣全都收起了轻视之心,再也不敢欺他年少,再无一人敢对其轻忽怠慢。
与他在朝中威权日重相对,京城大街小巷、市井沽肆间,太子贤名已经传得是人尽皆知,且更有愈传愈广之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