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他完全错了……
没有他意料当中那样想多久,他这边的话音刚落,赵士桢那边已经有了反应。在范程秀惊讶的目光中,赵士桢忽然笑了起来,也不答理他,自斟自饮的喝了三杯,将手中杯子忽然掷到地上,啪得一声碎瓷四溅。
这一下好象摔到范程秀的脸上,霍然站起,黑着脸道:“赵常吉,你什么意思!”
几个小厮吓得脸有些发白,明明一场老友相逢的欢喜畅聊,怎么就变成这个剑拔弩张的紧张局面。
先是挥手将几个小厮遣了出去,然后致意已经准备翻脸的范程秀坐下,缓缓道:“老范,回去替我谢谢李伯爷。”
这一句话一说,范程秀脸色大缓,知道还有下文,于是哼了一声,坐了下来。
灯光忽明忽暗,照在赵士桢的半边脸光影变幻,闪闪烁烁的颇有些变化莫测:“若是在二个月前,你来和我说一番话,我会感激涕零,会毫不犹豫马上跟你去辽东,你信不信?”
看看范程秀好象明白了什么,已经在渐渐变色的脸,赵士桢露出一个微笑,摇摇头道:“可是现在不成,别说俸银千两,就是万两,我也不去。”
范程秀初来京城就从李如松那里得知了赵士桢已经升任工部侍郎的事,他并没有将这个事放在眼里,因为他了解赵士桢这个人。和官爵俸禄这些东西相比,他真正在意的是他的研究。只要是自已开出最后的那个条件,他相信赵士桢会毫不犹豫的跟自已回辽东,这些话他没有和李如松说过,因为他有十足十的把握,这也是他在李成梁面前打了保票,不远千里亲自来京城的真正本意。
太子到底用了什么法子?能让赵士桢如此死心踏地?
忽然眼前电光一闪,前情后事一联系,范程秀猛然想到一件事,一颗心瞬间沉到底,失声道:“难道太子已经让你开始做火器了么,你的迅雷铳就要做出来了么?”
对于范程秀的剧烈反应,赵士桢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你说对了一半,但还有一半没对。”
这次范程秀是真的忍不住了,这家伙太可恶了,这个时候居然还敢和自已卖关子!实在压不住自已的小暴脾气,一伸手揪住他脖领子,眼珠子都快喷出火来:“说,不说我打你了!”
不说就打,这是二人从小玩到大的话。一般来说,赵士桢挨打的时候多,原因也很简单,范程秀心眼子多,每回二人斗起来,没心眼的人自然是得多吃亏。
“你说对的一半是太子确实让我做火器了,说不对的一半,那就是做的火器不是我的火器。”
话说的有些拗口,可是其中的意思还是很好懂。
不知不觉手已经松开,范程秀的嘴足以塞得进一个鸭蛋,几乎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太子用你,不是让你做你设计的火器,而是做别人的火器?”
看着对方没有丝毫玩笑的脸和静静的点了一下的头,受惊过度的范程秀颓然坐到椅上:“……这怎么可能?”忽然眼睛一亮,呼吸变得粗重:“……也就是说,太子现在让你做的火器,比你设计的要好?”
不是好,是好的多……尽管心里挺不是滋味,赵士桢还是佩服的看了范程秀一眼,真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家伙,自已就提了一点点,这个家居然顺杆爬了上来猜了个**不离十。感概之余,赵士桢心头暗生警惕,想起太子朱常洛的嘱咐,暗中告诫自已一定要小心,这家伙太精太鬼,今天只能说这么多了,再说可就漏兜了。
撇了一眼范程秀一直在动,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的嘴,赵士桢不客气的截断了范程秀好不容易憋出来的话头:“今天这些话看在你我交情的份上,我只能说到这里了,别的真没什么好说的了。”
呆滞着望着赵士桢,看着对方一脸坚毅之极的表情,忽然哈哈一笑,抓起酒壶仰头灌了一气,大声道:“你骗我!放眼这天下做火器的人有谁是你的对手,你不要想着糊弄我!既然这样,你敢将你做的迅雷铳的图纸给我么?”
迅雷铳是赵士桢一生心血所凝,平时珍逾性命,从不示人。
这次范程秀来京城的目的,铁了心要将赵士桢的人带走的主要目的,就是冲着这个迅雷铳来的。
因为李成梁知道,在当今战场上火器的威力是何等的巨大,对于自已心中一直想要完成那个梦,如果有最新的火器装备军队,必定是如虎添翼,无往而不利。
眼珠子因为激动加上酒劲已经变得通红,看着赵士桢一脸古怪的表情,范程秀哈哈狂笑道:“看吧,舍不得了吧,我就知道你是在骗我!你肯定在为太子做这个火器对不对?赵长吉啊赵长吉,你娘的真不地道,我他妈的白认得你了!”
怒火冲头,酒劲上涌,一股憋得太久的窝囊气瞬间发作,伸手就将桌子掀了,杯盘碗盏砰砰哐啷砸了一地。
外头几个家人吓得直哆嗦,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多年不见的老友相逢,本来和和气气的在一块快乐的玩耍,怎么这一会就上演全武行了……有个老家人壮着胆子上来敲门,颤着声音道:“老爷,您没事吧?”
里边传来赵士桢一声答应,声音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怒意:“告诉夫人,去厨房再整一桌菜来,这酒还有得喝呢。</d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