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轮到朱常洛对万历刮目相看了,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真诚的赞赏:“父皇明见万里,正是如此。”
砰的一声,万历一只手重重的拍到案上,昂然站起:“这些蛮夷,居然敢如此算计大明!朕必会让他们付出应得的代价。”
对于万历的愤怒朱常洛表示理解,但不代表他会支持。待万历怒火稍为平息一点,轻声提醒道:“父皇勿怒,兵书说知已知彼,百战不殆,濠境已被佛朗机人占了几十年,根基已固,既便是我们想要做什么也不能急于一时,更何况咱们大明水师早已凋尽,冒然出兵,不但是自取其辱,还会打草惊蛇,反而不妙。”
这段并不顺耳的话,万历出人意料的没有暴跳如雷,忽然想到了什么,深深的凝望着朱常洛,半晌后开声道:“转了个圈子,又绕到了大明水师的问题上。”
朱常洛哈哈一笑:“是啦,儿臣果然做什么都瞒不过父皇的,实话对父皇说吧……佛朗机人算计咱们大明在先,咱们却不能白吃了这个亏,儿臣会想办法从他们手中套得一千万,就当是这些年欠咱们的利息。如果可以成功,就请父皇恩准这笔银子全部用来拿来建造水师所用。”说完这句话,朱常洛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脸上堆满了笑:“等咱们万历水师有成一日,还怕他们不把濠境乖乖让出来么?”
“对付凶狠的强盗,你只能比他更凶狠。儿臣坚信,一切只能靠实力说话!”
万历终于彻底动容了……不是因为那一千万两银子近乎惊人的数字,而是因为这个跪在自已眼前请求自已恩准的儿子。如果有可能,他很想敲开这个儿子的脑袋看一看,看看那里边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一言一行古怪特立,却又有理有据,行事出人意料大胆古怪,却偏偏又让人无比信任。
“万历水师?真能够有这么一天么?”在这个时候,万历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眼睛在朱常洛仰起的脸上浏连一圈,迷茫终于变成坚定,伸手拍案,清脆有声:“去放手做,你就算把天捅个窟窿出来,朕也会帮你堵上。”
得了允准,朱常洛眉开眼笑:“有父皇这句话,儿臣就是死了也能安心。”
万历眼眉一轩,下意识反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死啊活的?”
这才发现自已失言,朱常洛吃了一惊,莫名有些慌乱,强笑道:“都是怪儿臣不好,随口一句话犯了忌讳,乱说的,求父皇原谅则个。”
他脸上那丝慌乱没有逃过万历的眼,心里顿生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可以断定的是他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已。有些恼怒的万历双眉渐渐竖起,到底是父子,从朱常洛率真阔朗的眼神里,他看到的不仅仅是冷静通透和自制谨慎,更有深邃的重重城府,还有长年磨练出的忍耐与蛰伏,这样的人,如果他不想说的话,相信谁也不会问得出。
想通了这一点,万历从嘴到心的全是苦涩:“……下次再敢这样放肆胡说,朕必罚你!”
看着朱常洛开朗阳光的笑,万历心里如同打翻调味瓶,酸甜苦辣咸五味混在一起,说不出的是什么滋味。
原来不知不觉中,这个孩子在自已的心中有了这么重的份量了么?
“陛下,陛下……”
看着万历出了老半天的神,脸色表情忽尔温柔忽然严厉,黄锦觉得有些不安,大着胆子轻声呼唤。
万历悠然回神,定睛看了黄锦一眼,忽然肃声道:“太子要做什么就让他去做,不必再管他。”忽然沉吟片刻:“……你速去将他找来,就说朕有吩咐。”
黄锦唯唯诺诺的领命,在听到万历第二个吩咐时,黄锦的老脸有些变色:“陛下的意思,是去找他来么?”
万历没有丝毫犹豫:“是,朕心头这一桩不解之事,只有他可以查得明白。”
见万历神情坚定果毅,绝对不是心血来潮一时兴起,尽管心里有很多疑问,识趣的黄锦聪明的没有再多说,点了点头:“是,老奴这就去办。”
慈庆宫勤政殿中,明刀暗戟,草木皆兵样的一派紧张气氛。此刻所有人眼光全都聚集在朱常洛的脸上,其中以罗迪亚尤甚,大张的嘴毫不夸张的可以放下两个茶叶蛋。
“殿下……您在说什么?您真的要买下我的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