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慈庆宫后的朱常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魏朝叫进书房,时间没用很长,就见魏朝低着头板着脸出来。一直到用晚膳的时候,太子朱常洛都没有露头。眼见时候渐晚,涂朱实在忍不住,便端着一碗粥往书房,进门就发现那位在她心里眼中视之为天的太子殿下,正胀红着一张脸,怅然望天,悠然出神。
涂朱小心问道:“殿下刚好不久,可别劳心动神了,奴婢做了百合薏仁粥,您可要进一些?”
人在郁闷的时候,吃东西也未尝不是一种发泄。朱常洛赌气似的拿起韪勺喝了几口,粥熬得火候俱到,入口甜腻香滑,可是几口之后,忽然就停了手,怔怔瞪着那雪白的粥出神。
先前见他吃的得香甜,忽然又这样光景,涂朱不由得有些担心:“殿下,可是那里不合口味了?”
回过神来的朱常洛摇了摇头:“没有,很好吃。”说起来拿着汤勺又吃了几口,已经是明显的食而不知其味了。
涂朱叹了口气,将早就准备好的拭嘴巾帕递了上去,柔声道:“有心事吃了不克化,殿下等会再用罢。若是积了食,那倒成了奴婢的罪过了。”被涂朱看破心事,朱常洛也无心再装下去,伸手将碗递给涂朱,声音带着点犹豫“……那日我昏迷的时候,苏姑娘真的……真的那样了?”
对于这个问题涂朱有些惊讶,但是转念一想便已了然。不论这事是谁说的,但太子问起就说明他已经知道了,那自已也就没有必要再暪什么,当下点了点头。
朱常洛嗐了一声,伸手拍了拍额头,“……明白啦,我终于明白啦。”
涂朱瞪着眼看着他,不知道他明白了什么。
刚见过的莫江城颓丧若死的样子历历在眼,明显的对某人用情极深,已近成痴。他明白了莫江城那突如其来的大病是为了什么原因,也明白了莫江城在自已走时说的句哀怨万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尽管朱常洛觉得自已好无辜,但是确确实实的有些百口莫辩,想到今后该如何面见莫江城,朱常洛瞬间头痛无比。
当日选妃那日情景重现脑海,苏映雪能够参与显然是王皇后的意思,但朱常洛可以确定一点,当时苏映雪对自已并没有一丝半点的意思。想起那清如雪冷于霜的脸,朱常洛无言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深浅不定。他真的懂苏映雪为什么这样做,与脑海中那些不曾引起注意记忆碎片一旦联系起来,顿时就变成了一个接一个疑问。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苏映雪总是时不时的出现在自已的身边,从那日灵堂出现到前些日子花园相见,再到眼下以身饲药,朱常洛眼神已经开始闪烁……是时候抽空去趟坤宁宫了,因为苏映雪欠自已一个解释。
大明万历二十年的五月,天气炎热,人心更热。
一切的热潮中心的起源完全来自一个人,当朝太子朱常洛。
今日的大明朝堂,已经今时不同往日,内阁中有申时行和王锡爵两个老臣坐镇,如同镇邪门神一般,无论从人望还是资历,足够弹压住百官中隐藏着蠢蠢欲动的一些人的魑魅伎俩。而新近补缺上来的于慎行、李廷机、叶向高三人更是齐心戮力,一心理政,朝中一反先前沈一贯在时的混乱沆瀣,但是陈年积弊不可能一蹴而至,盘根错节的势力也不可能一下子扫清,但不能否认的是情势一直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剩下的只需要时间。
站在丹陛之上往下俯瞰,朱常洛颇有些感概,攘外必先安内,眼下的局面可以说自已初步目的已经达到。
太和殿下文东武西百官肃立,一水的正颜厉色敛息静气。几次事件交锋下来,群臣对于这位绵里藏针的少年太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小视。
“今天有两件事需要知会众臣知晓,众位都是咱们大明股肱之臣,待我说完后,若有好的建议可尽管说来。”
申时行是首辅,当仁不让出班道:“殿下有事尽管说,臣等不敢不尽心。”
欣慰的望了这位老臣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挥手示意让他站起。朱常洛脸色变肃,眼神四下里一扫:“第一件,咱们大明是时候重建京师三大营了。”
京师三大营分为五军营、骁骑营、神机营;五军营以步兵为主,分中军、左右两掖,左右两哨,所以叫五军。骑骑营是以骑兵为主,行动如风,而神机营就不必多说了,自然是火器为主。
京师三大营首创于成祖朱棣,做为当时最精锐的部队之一,三大营以其非同寻常的战斗力南征北战,铁骑所过之地,敌方闻名丧胆。可惜后来接连几朝武事废驰,三大营日薄西山渐式微,一直到嘉靖帝开始提议重建,却因国力衰竭加上天灾**不断,没等实施便已丢在一旁。等了到隆庆一朝,重建之事再次被提上议事日程,但因为六文六武提督制,文武意见不一,天天扯狗皮打嘴架,隆庆帝无奈之下只得下令停止。
如今到了万历一朝,太子重提此事,想当然的在群臣中引起一阵不小的骚动。
与王锡爵交换了个眼光,申时行沉吟了一下,决定还是说实话:“京师三大营重建是几代先帝心愿,臣等没有任何异议。只是军费庞大靡费,只怕国库无力支撑。”一句话,无钱不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