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样说,他脸上一点害怕也无。
暮皇后也听过狄长南性似其舅的话,这时也点头道,“你们家也该有个像他这样的。”
得有个拳头硬的,别人才忌讳着他们家。
这天下可不是光说理,就能说得好的。
“嗯,我也是这样跟我娘说的,”长福赞同道,“像我这样光靠嘴皮子的,说半天,对于有些人来说,还不如我大兄煽人一个大嘴巴子来得有用。”
暮皇后这才真笑了起来。
她最喜欢狄家长福的就是这点,有些事他一辈子都不会去做,而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不过是他性格受限罢了。
他理解每个人的想法,也理解他自己的,这世上像他这么清醒的小孩儿可是不多。
长福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年纪已大,入夜的禁宫可不是他这么大的人可以呆的了。
紫王在宫门外等着他,长福一出来,就被紫王请上了他的马车。
“您来京也坐马车啊?我大哥骑马惯了,让他与我坐马车进宫,他还道我假斯文。”长福上了马车,就与紫王笑道。
紫王磨了磨牙,朝狄家的小狐狸笑眯了眼,道,“刚从凤仪宫出来啊?”
长福笑一声,“可不是。”
说着就接过紫王递过来的那碗剥了皮还浇了蜜的冰葡萄,拿竹签叉了一个进了口,随即他眯起眼,舒服地喟叹了一声,吞着葡萄感叹道,“从您这,老能吃到好吃的。”
紫王哈哈大笑了起来,要说狄家这兄弟里,他确是最喜欢这最小的,他也不掩饰他的偏心,什么好的都给他,那三兄弟加起来也没得过几样。
这么多年下来,长福也是与他走得近,紫王知道他心里狡炸着呢,但同时也知道他知恩图报得很。
“皇后好吗?”紫王两手抵着后脑勺,靠在壁后淡淡地问。
“挺好。”长福现在说谎已能面不改色了,谁也不能瞧出什么来。
“我给她也送了些葡萄进去,不知她爱不爱吃。”
“宫里多得是。”也就不缺你送的那口了。
“她眼睛还长这样?”紫王听了也不觉得有什么,掏出放在胸口的画,把狄长福母亲狄萧氏画的眼睛拿出来。
“我娘画得真好。”长福眼睛都亮了,不忘夸赞亲母。
紫王忍不住抽了他一记。
长福摸着脑袋笑,揉了好一会,他嘴边的笑淡了,他抬头了他那慧黠的眼,“王爷,听真话还是听假话?”
“真话。”紫王想也不想地答。
“娘娘不想让你知道。”
“为何?”
“觉得没必要。”
“那你觉得有必要没?”
长福放下手中的碗,身子往后躺,他吐了口气,那偏黑但光洁的脸上有着不符他年龄的无奈,“您对我好了这么多年,不是想有朝一日听我说废话的。”
“你知道就好。”紫王没打算隐藏他的私心。
“可娘娘对我也好,我答应过她要对她好一辈子。”
“那你对她再好,她能嫁你吗?”紫王嗤之以鼻。
对于他的曲解其意,长福挠了挠头,好一会也没对上紫王这厚脸色的话。
“说罢,真话,说给我听听,”紫王等他半个下午也不是白等的,不得几句话来,他不会善罢干休,“至于等她嫁你你就别说了,不说年纪,你看我对她这么好,她不也没嫁我?”
长福笑出声来,见紫王一直看着他,一副等他笑完的样子,笑到半途止住,他叹了口气,“娘娘气色不好,她病了,王爷,既然她不想见您,您不别去见她了,让她好过点不行吗?”
“我不去见她,她就好过了?”紫王奇了。
“人的心都是肉做的……”长福低头看着放在腿上的碗,“她对您无意,但并不表示,大易王爷为她孤身一世之事能让她有多骄傲,正是您为国家做出了贡献,她希望您有更好的以后。”
紫王良久无声,好久后他才淡道,“这个你就没说对了,一来她曾说过我喜欢谁不喜欢谁是我的事,二来,她心哪有这么好,该赏的赏我了,我就算是为她死了,她也只会觉得我是自找的,与她无干。”
长福蠕蠕嘴,没有说话。
“她现在烦心的是枢密院的事?应是天天为枢密院的交手烦着……”紫王抬头望着车顶喃喃自语,“那几个在死牢里的人她不好动手罢?可是没忙完就不能回暮山好好治病?难怪暮斐都进京了……”
长福低头往嘴里塞着葡萄不语。
“那我替她杀了。”自言自语的紫王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