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离开时岂不是很不便?”
“只要离了豫州便好,其他地方的天气不会这般难办。”
段云苏点点头,豫州能有这气候,都是这里的地理环境造成,也不该觉得有什么诡异。霍启醒来的日子不会太久,积雪一时间也不会太厚。
马蹄“哒哒”声响了一路,回到军营时,雪越发大了。段云苏下了马,身子酸痛一时不稳,赵贺辰眼明手快将人搂住。那守营的士兵见着,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人一眼。
赵贺辰淡淡地瞥了士兵一眼,那士兵被吓得身子一僵,端端正正地站好,目不斜视。
段云苏回到帐营,换了身衣裳稍微梳洗便直接倒在了床榻上,暖和的被窝让人倦怠,没多久便要迷糊了过去。她含糊地嘟囔一声,赵贺辰听着似乎是在骂了声自己,好笑地替她掖掖被角,出去打理今日积下的事务。
再醒来时已经天色朦胧了,段云苏坐了起来,感觉脑袋有些晕乎乎的,暗想着该是今日疯狂着了凉,怕是要染了风寒了。她寻摸到军营的火房煮了姜汤,期间里边的火头军对她很是好奇,绕着弯子打听着她与赵贺辰的事情。
段云苏笑而不答,端着另一碗姜汤便走了回去。
夜幕降临,赵贺辰看着微晃的烛光,拧眉想着太子信中的意思。段云苏静静走到他身后,将手搭在他肩膀之上,寻着穴位按摩着。他回过头,两人目光一对,相视而笑。
帐中正是温馨甜腻,有人突然闯了进来,赵贺辰脸色不愉,见着那人正是赵方身边得用的将士,沉声问道:“何事?”
“报!军营前方发现敌军踪迹,少主请江公子前去主帐议事。”将士拱手禀报。
敌军?赵贺辰眼光一沉:“苏公子在此等我回来,我先过去。”
段云苏点头应下,看着赵贺辰匆匆的脚步,心神拧紧。这地方隐匿极好,是哪方的兵马寻到了他们的踪迹,可是要攻了过来?
主帐之内,几位得力干将都集在了一处,只听赵方问道:“敌军离军营还有多远?可打听到多少人马?”
“大概四千人马,正往这边秘密行进,已经经过了绪河。”打探的士兵仔细禀告。
“我看敌军想要夜袭,不料我军发现了踪迹。”赵贺辰撩着帐帘走了进来:“不如直接调动兵马,准备迎战。”
“我军共两千兵马,如何敌过四千?”
旧部过来的人并不多,大多还集中在太子那一边,原本以为想害了霍启的人顶多是派些武功高手。今日不知那敌军从何处得到的消息,为的是霍启,还是想直接灭了他们军队?若是前者,那此人可真是大手笔了!
“敌不过也要敌,难不成我们还怕了他不成!”余百戚吼了一声,眼中带着嘶杀的肆意,身上的好战因子已经蠢蠢欲动。
司徒魏直接反驳:“我霍家战士能战能退,情况不妥便先撤退,这也未曾不可。我们如今要保留兵马,这是太子成事的助力!”
司徒魏的想法更深远些,有些无谓的争斗能让便让,为太子最后的进击添上一分厚力。
“我呸!敌人都打了过来了,躲着是懦夫所为,我军战士一腔热血,难道还会贪生怕死?!”余百戚怒目一瞪:“少主,依我看即刻下令,调遣兵马迎战!”
“报!敌军全速前进,已由暗地里变成直接进攻。”探子禀告道。
赵贺辰脸色凝肃,沉声道:“赵方,我看直接调遣兵马迎战。敌方已经知晓被发现,这场战争躲不开。”
赵方点点头,喝声到:“开人,点将行兵,立马准备迎战!”
军营传来阵阵号角声、鼓声,帐营中的段云苏着急地掀开帐帘看着。只见外边士兵齐步跑了出来,脚步急快,手中刀剑长矛在火把之下闪现冷森寒光。
这怕是要打起来了,段云苏紧抿着唇,转身往军医营帐中走去。男人上阵杀敌,她也不能这么白等着,战争一起定是死伤无数,自己最该做的便是在后方救治。
那主帐中的气氛越发凝重,赵贺辰负手说道:“派人马去护住霍叔的帐营,若是情况不妙,直接护送将人移走。”
段云苏说霍启该要醒来了,只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现在兵荒马乱,若是霍叔出了什么意外,那可是功亏一篑了!
赵方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直接拨了兵马团团将帐营护住,若出现意外,拼死也要将人给送走!
“报!探子来报,前往的敌军全是成王的兵马。”又一士兵进来禀告。
全场的人静默下来,人人都是脸色沉重。怎么看都是二皇子的兵马才说的过去,没想到是成王的兵马?
成王坐镇京城不肯回封地,什么意思他们也能揣测出几分。他们对付二皇子,对他也有利的才对,为何今日居然攻击他们的人马?难道成王冲着的其实是在昏迷中的霍启?!
四千兵马对付一个昏迷之人,这般下手自己想都不曾想过。
夜色迷蒙,双方战况一触即发。阵阵擂鼓之声在夜空响起,段云苏与几位军医一起,着手准备起了伤药。突然间耳边传来了阵阵厮杀呐喊。段云苏动作一顿,要开始了。
前方战况定是惨烈不已,光是看那不时被送进来的伤兵便可知道。段云苏脸色紧绷,营帐之中满是血腥的味道,她从未见过冷兵器的战争与厮杀,这样的场景让她心头紧拧,暗自担心着那边的赵贺辰。
“重伤的都抬去左边先行治疗,出去的人靠右走,不要与后边的人撞上!”段云苏看着凌乱的秩序,眉头一皱。时间就是生命,莫要在这些小事上耽搁了。
她拿起准备好的绷带,人数太多顾不过来,只能简单的包扎止血。有些伤口太大,段云苏暗自后悔没能将缝合的针线也做了出来。幸好这些时日在军营中有对伤药进行改进,如今能更容易地止住的血。
军营中一阵忙乱,却偏有一人不知此刻该做些什么。霍萤一听到战声心里就畏惧了,直接往帐内躲了躲。可是四处无人实在是恐怖,这时候身子又莫名地痒痛了起来,便想着直接干脆去孙大夫那边,也总比一个人慎得慌。
霍萤一走进来,见着地上周遭躺着伤患,那浓郁的血腥味让她恶心作呕。她捂住了嘴巴,看着段云苏居然直接烧了刀子往人伤处落下,“啊”地一声尖叫,小脸吓得煞白。
段云苏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将伤者身上带倒刺的断箭拔出,直接上药包扎,那士兵已经痛得一身冷汗。
“你居然这般手狠!”居然敢将刀子往肉上割,谁人救治像她这般!
段云苏没时间理会此人,若不然定是将她直接给扔了出去。看着下一个伤患,居然是腿上被刺中一剑,剑刃被从中砍断。段云苏凝眉观察了四处经脉,见无大碍,一手准备纱布,一手落在剑刃之上,毫不犹豫地拔剑而出,鲜血直接溅出,点滴粘在了段云苏脸上。
霍萤看着血腥的场面,直接捂住了嘴巴,惊恐道:“你你你!”
“你给我滚出去!”段云苏一声呵斥,此人在这碍事,唧唧歪歪的惹人心烦!当初自己下药时便该换一个,直接将这人弄瘫了也省的糟心!
“你凭什么赶我走,我是来找孙大夫的!”霍萤脾气上来压根不顾这是什么状况,不仅没出去反倒是往段云苏身边走近,看着段云苏手中薄如蝉翼的刀子要落在了士兵身上,直接伸手推搡了一把:“你这是救人?人人被你割一道,其他的大夫可不是你这做派!”
段云苏的手被推,那准备好的路径一歪,差点出了意外。她原本便不好脸色瞬间如染上寒霜般,周身散发着凛冽寒气,直接站起了身来,一把将霍萤给推到在地,右手刀子直接压在了她脖颈之上:“想死的直接出声,你死了就算了,还想要耽搁了他人的时间!”
那眼中的深冷让霍萤脸色一白,脖颈之中传来火辣辣的痛意,似乎有什么东西流了下来。她伸手一抹,这人居然真的想杀了她!
“你别乱来!”霍萤煞白着小脸,终于知道了害怕。
“本公子向来爱乱来。”段云苏一把抓住那人衣裳,将人给揪了起来,眼光一沉直接将人给扔了出去。那人撞到了搁置药草的柜子上,“嘭”的一声闷响撞中了腰间,直接倒下地。
“倏”的一声,那柄断剑直接飞来插进了她脚跟之前,霍萤惊恐地看着霎时间变得如地狱修罗般狠厉的段云苏,惶恐地向后推了两步:“我这就走……就走。”
段云苏一声冷哼,也懒得再看那跌跌撞撞离去的身影。
段云苏下手够狠也够精准,余下的几位大夫暗叹一声。那些重伤全是经了段云苏的手,自己处理的不过是稍微轻些的伤口,用不到那一套下刀子的本事。
“苏公子。”孙大夫看了一下营中状况,犹豫间还是说了出来:“公子的本事我们都看着,今日可是帮上了大忙。只是老夫觉得你还是要到霍启霍二将军那边去,若是那人出了意外,就是白打一场了。”
段云苏明白霍启这人的重要性,但放着这么多伤患而去一人身边等着不知是否会有的危险,值不值?
孙大夫看见了她眼中的挣扎,直接将人给推出帐门外:“苏公子,这里交给我们,要顾全大局。”
段云苏无奈点头。
话说赵贺辰那一边,敌军兵马可真是勇猛,占着数量的优势直接攻了过来。将士死命相扛也是节节退后,身后便是自家阵营,军队最最重要的后方,万万不能大意!
战士们都杀得红了眼,自霍将军逝世之后,霍家旧部就再也没上过战场,今日一战如找回了当年的艰辛与被陷害的屈辱,人人都是倔着命去斗。
对方目的逐渐明确,居然都是朝着他们驻扎之所攻克。赵贺辰手执长剑挥手砍下一人,想着里边的段云苏,眼光一狠,周身寒气逼人,厉声喝道:“众将士听令,摆阵!”
便是只有两千,他也要将人死死困住,身后有他最在意之人,怎么都不能让人给攻了进去!
将士一听直接围上,这些日子的练阵可没白费,没准连老天都在帮着他们这一边!
原本对打的士兵皆是狠绝了起来,脚步移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换了方位。对方阵营听着“摆阵”一词,心中一紧,紧盯着那方向,却不能看做出了所以然来。
赵贺辰这阵法可是还未有人用过,任是那战将经验再丰富,也没法立马参透了破阵之道。士兵如九宫逐渐排列成行,各格穿插,渐成一体。敌军不知不觉间便被锁住,听不到首领的命令,只好继续奋力反抗。
两方僵持,赵贺辰凝眼看去,这阵法果真如段云苏所说,杀气极重,如今将敌军稍稍制住,待时间一长,便可见到胜负!
厮杀声、兵器的撞击声,还有阵阵的士兵呐吼声,敌军一见自方情形不利,心底着急却也无法,看着情势逆转,能做的便是奋力抵抗。
夜空大雪飘扬,那雪花落在地上,瞬间被鲜血融化,哀嚎声、喝喊声不绝于耳。局势僵绞,对方四千兵马居然慢慢处于劣势。
“报,敌军派了分队潜进兵营!”
赵贺辰眼中狠光一闪,策马回营,赵方扬手一挥:“余下兵马跟上!”
司徒魏和余百戚直接顶上两人位置,一声厮杀。
如此一看,敌人的目标便是霍启。霍启手中的消息,究竟是些什么,居然让这些人这般紧张!
昏迷中的霍启似乎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梦见了他跟在父亲兄长身边征战沙场,转眼间又梦见满地的鲜血和哭嚎。他看见亲人一个一个被黑暗吞没,连最亲爱的大哥也来不及牵他一把便消失不见了。耳边传来的厮杀声是那般的熟悉,霍启想逃脱了束缚,眼珠子微转,拼命想睁了开来。
战鼓擂鸣如给了他力量,那沉重的眼皮终于睁开,就着昏黄的灯光看着眼前青色的帐顶,一时间不知身在现实还是在梦境。
他轻轻坐了起来,看着床边的靴子便套了进去,撑扶着身子慢慢站起,脚步生硬地往帐们外走去。看守护卫的将士见着惊喜万分,霍二将军终于醒来了?!
“这是哪里?”霍启看着周围景象,闻到了空气中血腥之味。
“将军,这是豫州,少主将你护在军营中,只是不料今晚敌军夜袭,如今已经打了起来。”士兵回话道。
霍启往外走了两步,身边士兵急忙跟上:“将军身子尚且虚弱,莫要乱走。”
霍启轻咳了两声,听着外边声响脸色凝重:“萤儿呢?”
他记得萤儿一直跟在身边的。
“小姐去了军医之中。”
众人静静地站立着,突然听见前边人马嚷嚷声响,伴着杀戮声渐渐靠近人人,不禁抓紧了手中长枪,可是敌军攻了进来?
长箭破空之声,将士长矛一挑,“铛”的一声将其击落,个个严阵以待。
此时一身影过了来,仔细一瞧居然是那霍萤。她见着帐门外站着的中年男子,身子一僵,不敢置信地捂住嘴巴,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疾步便往这边跑来。
“萤儿小心!”赶来的赵方看着火把之上那一闪而过的寒光,一箭凌空而出,向着霍萤身上射去!说时迟那时快,一道白色的身影直接上前挡住,生生接下了这一箭,霍萤看着为她挡箭之人,脸色灰败整个人都给怔住了。
那人正是刚醒了过来的霍启!
赵方整个人如被扔进了冰窟之中,这是他仅剩的亲人,居然敢这么给伤了:“给我杀!”
他一声怒吼,直接冲向了敌军之中,挥刀了断毫不拖泥带水,眼中已经染成了红色。
赵贺辰一跃下马,手中长剑还在淌血,他看了一眼两方状况,直接过去将霍启扶住:“霍叔?”
“你……”霍启虚弱地出声说道:“将赵方唤回来……”
赵贺辰见那长箭居然是没入了胸膛,眼光一沉,向着身边的士兵使了个眼色。
赵方早已经杀红了眼,那士兵生生将他截住。回来之时,见着霍启的状况,眼眶一热。
“方儿如今都这么大了……”霍启艰难的一笑,身上的痛意让他脸上一阵痉挛。
“小叔。”赵方紧紧握住霍启的手,惊慌地问道:“云苏呢?云苏在哪里?小叔你要挺住。”
“小叔知道自己的状况。”霍启抓紧了赵方的手:“你听小叔说……那东西,藏在了城外的城隍庙的神龛之下,你……你们要小心成王。”
“是何物?”赵贺辰攥紧了拳头,侧首他看见了段云苏匆忙过来的脚步,身子一让让段云苏进了来。
段云苏没想到转眼间便出了这样的意外,霍启刚醒转眼又受了重创。她伸手探向他胸前的伤口,心中一凉。
此人前后胸居然被穿透,这是何等的力道,誓要将人给杀死!段云苏朝着众人摇摇头。
霍启见着段云苏变了的表情,想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再也难做出其他的表情,喘着气道:“那是成王的兵马布置图……还有……还有官员名单,当朝皇子与官商,都被他谋划在内……性命之忧……”
霍启突然间喘气了粗气,眼睛瞪大着嘴角流着鲜血,他看向赵贺辰,伸手想要握住什么:“安亲王府……他不会放过,赵公子……他……他是……”
那话最终没能说了出来,霍启的手无力一垂,脖子歪下,已经没了气息。
“小叔!”
“爹爹!”
夜空中两声嘶吼,怎么都不能再唤醒那人。
段云苏静静地站在了一边,霍启定是还有很多话来不及说出来,就连他用性命护住的女儿,也没来得及交代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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