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所念正是佛门典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这佛法自他口中轻吐,便好似生有无穷魔力,躺在地上的年轻男人,手指轻轻动了动。
陆竹再念数遍,直至太阳完全隐去,暮色笼罩大地,方才起身,神色极为复杂的瞧了那年轻男人一眼,缓缓走出大殿。
大殿门口处有一柳木摇椅,一个老和尚手拿一把破烂蒲扇,悠哉悠哉躺在上面,脸上无喜也无悲,自生一股悠然淡泊,正是云何寺主持见痴和尚。
陆竹双手合十,道:“师父,弟子为这位施主念经诵佛一十三天,已消去了他身上的恶业,这便离开了。”
老和尚轻摇蒲扇,道:“去何处?”
陆竹道:“去寻细雨。”
细雨携罗摩遗体而走,朝廷地下势力黑石广发缉杀令,悬赏五万两黄金,外加细雨身上所负八十万两白银,短短数日,细雨画像遍布江湖,无人不识。
原本即算没有那五万两黄金、八十万两白银,单单只是罗摩遗体,就能引来厮杀无数,而今因黑石在背后推波助澜,整个江湖顿时血海滔天。
去寻细雨,自是为了她手中的罗摩遗体,要拿罗摩遗体,自是为了平息这场腥风血雨。
老和尚点了点头,随意道:“去吧,去吧。”
“是。”
陆竹应了一声,人却未动。
老和尚道:“可还有事?”
陆竹面色复杂,有些犹豫,轻叹道:“见痴师父在上,弟子不敢隐瞒。一十七日前,弟子遇到这位施主,本以为他是受伤,亦或是疾病这才昏迷,可接连三日,这位施主都未苏醒。奇特的是,他不吃不喝,身躯却又运转如常。弟子念经诵佛,赫然发现这位施主体内有一股无比邪恶的黑暗力量,那根本不应该是世间所有,若放之于外,必将生灵涂炭。弟子便欲将之斩杀,可深入之后,弟子又发现除了这股邪恶力量,这位施主体内尚有另外一股无比光明的力量,同样不像是此世所有。这两股力量便在施主体内搏杀,弟子为他念经诵佛,再加上这位施主自身努力,终于压制了这股力量,六个时辰以内,这位施主便将醒来。”
老和尚道:“那很好啊。”
陆竹道:“可就在近日,弟子又发现了一件怪事。”
老和尚道:“什么事?”
陆竹道:“弟子最初看到的那股力量确是无比光明,甚可称得上是璀璨,可当弟子助他压下那股邪恶力量,竟又赫然发现,那股光明力量的背后,隐藏着一抹黑色。那一抹黑色藏于光明之中,弟子先前未能发现。”
老和尚不由动容,道:“那一抹黑色又怎样?”
陆竹眼神深处流露出的震惊,到了极致,他深呼吸一口气,这才缓缓道:“那一抹黑色这时虽小,可若是待他孕育出来,将比我所看到的光明要恐怖无数倍!这位施主体内光明力量已是恐怖非常,弟子实难想象,他如何能将如此可怕的黑暗种子隐于光明,更想象不出当黑暗成为主宰那将是怎样一番场景。”
老和尚也微微一呆。
陆竹合十道:“因此,弟子实在不知救他到底是对是错。”
老和尚重新躺在摇椅上,轻摇折扇道:“生也无常,死也无常;善也无常,恶也无常……他将来或许会为恶,或许不会,但他眼下是善,何必算来日,此为其一。我佛慈悲,普度众生,纵然对魔,也当心存一丝善念,此为其二。”
这道理陆竹何尝不明白,可他不敢赌。
诚如见痴师父所说,这年轻人日后或许为善,或许为恶,因不知其为人,便算各占一半,若他为善,自是最好,可若他为恶呢?
如果他只是普通人,纵然为恶,也不过祸害三两人,再不济上百,可他体内暗藏之黑暗,就连陆竹这佛法高僧也为之惊震,若是为恶,怕便是灭世了。
一人、一世,孰轻孰重?他参悟不透,可也不敢赌,因此便想斩杀年轻人,一劳永逸,可他到底是得道高僧,如何下得去手,端的是万般纠结。
“师父,弟子去了。”陆竹向见痴施了一礼,转身离了云何寺,推开门便是江湖。
老和尚躺在摇椅上,轻摇折扇,轻轻摇晃,摇椅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喃喃道:“我佛慈悲,怎可借他人之手,总归是要你自己悟……”
他眼眸微张,倒看躺于殿内的年轻人,怔怔出神,神色同样复杂非常,暗暗震撼的想着:“这位施主究竟是何方神圣,体内怎么极端到这般?他若为恶,难不成当真可以灭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