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爷,奴才哪儿敢啦,奴才这是寻思主子您的岁数也不小了,瞧着京里的王爷哪一个不是儿女双全,天伦得享啊?就您还单着一个人儿,奴才,奴才瞧着怪心疼得。”
冷哼一声,赵樽哭笑不得地摆摆手。
“罢了!下去吧。”
郑二宝怕他真以为自家贪了范从良的使唤银子,原想再解释两句,可瞧着他冷冰冰的脸,似乎再没有了刚才听到趣事的好情绪,只得后退着往门边走。可走着走着,他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赶紧上前小心翼翼地禀报。
“爷,那姑娘还在柴屋墙上写了几个字。”
晋王府里的太监丫头们,识字的人凤毛麟角,金卫军守卫大兵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儿去。赵樽披了一件软毛的锦缎披风出得门儿来,脚步极快地走向了柴房。
“爷,你快看——”
郑二宝提着灯笼,照着墙上的几个字。
可好半晌,都没听到主子爷的声音,只冷风拂得他耳朵生痛。
他打了一个寒噤,赵樽却是一脸阴寒地盯着墙。
“赵樽,你老子我到此一游,恕不奉陪了!”
“楚七,快出来。”
“哎,来了!”
随着一声儿清亮的应答,一个头戴方巾,身穿青色交领直裰的黝黑瘦小伙儿跑出了回春堂的贮药库房,七弯八拐地到了前头的药堂。
无须多说,这人便是从驿站钻狗洞跳出来的夏初七了。
大半夜出了牢笼,她心知那王爷不会轻饶了自个儿,自然不敢再回鎏年村去,可没有官府路引也去不了外地,便寻思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索性在清岗县城留了下来。
留下来容易,活下来难,也亏得她有医术傍身,恰趁那回春堂招拣药伙计,要求不高,只需辨识得中药就可。这对于初七来说不过中医基本功,随性再低调地多露了一手,就淘汰了其他人,顺利地得到了这个活计。
回春堂不大,老东家姓顾,家里老婆子去得早,膝下就留了一闺女,闺名唤着顾阿娇。往常老顾头坐堂,顾阿娇打下手,里里外外的事情,就父女俩张罗了下来。可这顾阿娇人长得水灵,鲜嫩得像颗幼桃儿似的,眼看到了婚配的年纪,回春堂的生意就无端端红火了起来,便让夏初七捡了个落脚的地儿。
这一转眼,便过去了几日。
这几日里,她把自家的脸捯饬得又黑又丑,又穿了一身男装,戴个大方巾遮到了眉毛,到是没生出什么事儿来,只是心下也忐忑,也不知道那王爷会不会迁怒于傻子,那埋在墙根瓦罐下的小金老虎是否藏得稳妥。
但担忧归担忧,她也晓得,不回去对傻子来说才是最好的。
在回春堂虽说从早忙到晚,但管吃管住还能学着点这个时代的生活常识,她也乐得勤快。心里寻思:等那个“贱王爷”班师回朝了,她得个自由身,往后也打理一间医铺出来,赚钱置屋养小白脸,真真是人间美事。
这个时候,药堂早被顾阿娇归置齐整了,“叮叮咚咚”的捣药声,扑鼻而来的药香味儿,一整排的小木格子的药柜,楷书写就的中药名……这一切,都让夏初七心满意足。
“楚七,你怎的懂得那么多?”
顾阿娇“咔咔嚓嚓”切着药,扬着红艳艳的小脸儿问。
“不是说了么?我没来回春堂前,也是做过药铺伙计的。”
“不信。”顾阿娇人有些小性,心思也很敏感,对于她的与众不同,又怎会毫无察觉,“楚七,我早发现你与旁人不同了。你做过药铺伙计就懂那么多,那我随了我阿爹这么些年,为什么还没你明白药性?还有啊,连我阿爹不懂的你都晓得?”
轻咳一声,夏初七冲她眨下眼睛。
“什么叫天赋你懂不懂?”
“楚七,你告诉我吧,你到底有什么秘密?我保证,不告诉旁人。”
“小姐!你的白术切得太薄啦!炮炙后效果差很多。”
被夏初七这么一提醒,顾阿娇才反应过来。想着自家在药堂这么些年,还总出这样子的小错,脸蛋红得更厉害了。不等两个人这边儿叙完话,一个人留着髭须的胖老头托着腮帮就进了药堂的大门。
“老掌柜的。”
一瞧到他,夏初七的心脏就悬了起来。
这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清凌河边那医官老孙头。
今儿不是他第一天来了,前两日便来抓过药。晋王爷的金卫军这次还朝,营中伤病不少,朝廷的药材供应难保不齐,行军在外只管便宜行事也是可以理解的。可今儿这老头子又来了,要不是认定他瞧不出自己来,夏初七真会觉得这事儿玄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