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元祐该称赵樽一声皇十九叔。可他从小便与赵樽伴读,说话随便惯了,早没了晚辈的分寸。
调侃完,见赵樽依旧冷冷端着脸,元小公爷将弹弓抖落几下放在窗棂上,优哉游哉地走过去,靠坐在床边的木椅上,观察起了被他打昏过去的夏初七。
“哎哟,别说我这表妹,长得还真叫一个——丑!”
赵樽瞟他一眼,并不言语。
元祐哈哈一笑,手指缓缓拍击在床沿上,一个人自说自话。
“眉如轻柳,却挑得高了点——不是个好教养的。”
“鼻如悬胆,却不十分挺拔——有福相却善嫉,只怕容不得其他妇人。”
“小嘴儿嘛,形状极佳,却少了点光泽——不知吃上去如何?”
“这五官嘛,拆开来看没一样十分出挑的,可嵌合在一块儿,瞧上去却还有那么点风味儿——我想起来了,那日她抱着我,叫表哥,好表哥,那声却是极脆,极娇,极软,叫得我心里头那个痒痒啊。”
他经验老到的评头论足,赵樽眉头越蹙越紧,终于不耐烦了。
“滚一边儿去!”
元祐瞄一眼他,笑得极为腻歪,“天禄,别瞧着我表妹人瘦了点儿,肤色差了点儿。可养人就跟这养鸟儿似的,你把她喂好喽,也是可以玩耍的嘛。你若嫌弃,不如我纳了回去?表哥表妹,天生一对嘛。”
他那风流倜傥的眼珠一转,赵樽便知道他心里头打什么主意。
“别往歪了想。这人,我有用。”
元祐唇角一勾,笑得那叫一个邪,“要怎么用?”
冷哼一声,赵樽不理会他色迷迷的眼神,将夏初七翻了一个身,速度极快地把她身上那些奇奇怪怪的物件一个个取将下来,皱着眉头瞅了半天,递给元祐。
“看看,是什么东西?”
“咦……”说起正经事来,元祐收敛起了纨绔气,终于有了做右将军的样子。可反复将两个铁制的家伙颠来倒去的看了个遍,也没看出来究竟是什么。
“好像是火器?”
赵樽眉头加深,“对,极为相似。”
眯了眯眼,元祐看得很认真。可如今大晏军队虽然装备有火铳,铁炮,火枪,火蒺藜等燃烧性的火器,却没有一个与这些东西长得像的。
“我这表妹……来头不小啊?”
赵樽眸在他肩上重重一拍。
“拿到神机营去,找几个匠人拆解释疑。”
夏初七是被噩梦惊醒的。
在梦里,一条大红色的裤衩子在眼前飘啊飘,跟着她追啊追,非得往她的脑袋上罩,大有要把她勒死在亵裤里的劲头。而她的脚下,一眼望不穿的泥潭和深渊,吓了她一身冷汗,猛地坐将起来。
“该死的红裤衩,老子——”
话没说完,她头一扭,彻底惊醒过来了。
她睡得还是西号的那张床,赵樽正坐在几步开外的楠木椅上,穿了一身华贵的亲王蟒袍,套了一件玄黑的狐皮大氅,精巧的裹边,优良的质地,一身的尊贵范儿恨得她牙槽子直发痒。
她瞪着他,一言不发,眸底火花四溅。
他也不动,只使了一个眼色,梅子便乖巧地递给她一个青花瓶的水盅,“姑娘,你睡了有些时辰了。嘴很干吧,先漱漱口,咱爷等一下有话要问。”
他没有长嘴吗?说话还要婢子来做传声筒?
狠狠抓过水盅,“咕噜噜”漱了一下口,夏初七冷笑着看他。
“说呗,究竟要怎样?”
赵樽还不动,又让梅子给她递水漱口。
夏初七烦躁了,挥手,“不要了!”
梅子看看她,看看赵樽,为难得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好姐姐……”
瞄她一眼,夏初七抓过水盅又漱了一下口,不耐烦了,“赵贱人你说话啊,到底要怎样才肯放了傻子?”
这一回,赵樽终于有了反应。
“漱了两次口,嘴还这么臭,如何谈得拢?”
什么?夏初七本就愤愤的嘴上以她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变成了一个微微张着的“O”型,再用她能够想到的所有恶毒语言在心里将他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之后,才深深呼吸一口,慢悠悠地换成了一张莞尔的笑脸。
“行,您是大爷。要怎么谈,您说!”
赵樽淡淡说:“我要你。跟了我。”
夏初七傻眼了,张着嘴望着他,脑子不会转了。
性暗示?要不要这么大胆这么开放这么没节操这么没底线啊?
不过很快,她的幻想破灭了。
原来他说的“要”她,是要她替他打工,做他的小跟班,他便可以不计较她偷了小金老虎的事,还可以放掉兰大傻子。这样的结果,让她误会得心花怒放的五官,稍稍有点儿扭曲。
“姑娘我价码高,你准备给多少酬劳?”
赵樽沉默片刻,低低反问,“你开价?”
夏初七初来乍到,对物价还不是很熟悉。不过以十两银子可以买一房媳妇儿的价格来换算,月薪若有五十两,就相当于一个月就可以买五个小白脸儿了。
她一只手全张开,目光贪婪地盯住他。
赵樽冷眸微微一眯,“五百两?准!”
啊唷,意外收获啊?
就在夏初七愉快地计算着工作一年下来可以买多少个小白脸儿的时候,侍候在旁的梅子小心翼翼地递过来一张纸笺,乖乖地磨了墨让她写。按赵樽的意思就是,对她的个人情况不够了解,需要写下来,入黄册并记档。
行,合理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