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初七瞪大了眼睛,看看碗里颜色鲜嫩的汤,再看见汤盅里像个小鸡仔的东西,心脏怦怦直跳着,像一只被人踩到了尾巴的小猫,恨恨瞪他,“长孙殿下送来的,是什么鸟?”
“阿七以为是什么鸟?”赵樽像是随口一问,目光却冷了不少。
狠狠咽了咽口水,夏初七开始有点担心是那只红嘴绿鹦鹉。可仔细一想,赵绵泽又怎会好心地把夏问秋心尖尖上的鹦鹉送给她?于是也就释怀了,缓过神来,弯了弯唇角,笑出一个小梨涡,“我就是不知道才问你的嘛。”
赵樽淡淡瞥她一眼,目光里带了一抹瞧不分明的情绪。
“一只鸽子,炖汤最好。”
松了一口气,夏初七总觉得这位爷今儿的眼神有些瘆人。心里沉了沉,她脸上带着温驯的笑意,拿着白瓷勺子,轻巧巧地在汤碗里搅来搅去,表情灿烂到了极点。
“您把长孙殿下送我的礼物都炖了,该赔多少银子给我?”
赵樽慢吞吞将汤盅里的鸽子挑起来,“咚”地放在她碗里,面无表情。
“一会带回去,好好养着。”
无语地看了他片刻,见他脸色不太好,夏初七突然撇了撇嘴,又逗他似的问了一句,“长孙殿下就送了我一只鸽子,没有留下旁的口信?没有说他为什么要送?”
赵樽挑了挑眉,“无。”
“真没有?”夏初七又笑了,“算了,赶明儿去东宫,我再问他好了。”
“啪”一声,赵樽手里的碗重重放在了桌子上,清脆的响声,带着它主人的情绪,不算太过凶狠,却字字有如千斤,“楚七,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不要再去寻根问底,对你没有好处。”他难得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此时,原就冷硬的脸上,严肃中似乎还透着一股子阴凉。
“做一个聪明人不难,难得是做糊涂人。”
他语气里的警告,太过明白。
两个人处了这么久,他从来没有直接挑明夏初七的身份,可她却清楚地知道他懂的。
如今,他在提醒她,不要再去掺和魏国公的案子?
垂了垂眸子,夏初七慢悠悠的笑了,“爷多虑了。”
他冷声,“不懂?”
她点头,又摇头,“不全懂。”
他看她的眸子深了深,“阿七,人总在该懂的时候不懂。等懂得,却又迟了。”
喉头一紧,夏初七看着他,放低了声音,“人生在世走一遭不容易,我很惜命。但我虽不想成为人上之上,但我必须活得个明明白白,前头有险滩,有刀山又如何?哪个人的结果不是一抔黄土?赢是土,输也是土。楚七不聪明,也不想糊涂一辈子,只做某人后院一朵攀附的莬丝花,没有骨头,没有意志,一切的幸福都依赖男人的施予。赵樽,如果我的面前放着胭脂和武器,又必须让我选一个的话,我宁愿拿起武器,丢掉胭脂。”
这一段话很长。
她不是在紧张的状态下说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迷离的,像是一壶陈放了几百年的老窖,带着一种穿透苍穹练达人心的低沉,语速很慢,语气很重,言词之间不若平时的嬉皮笑脸和吊儿郎当,完全是不同于十五岁小姑娘的稳重。
赵樽目光很凉,看了她许久。
或者说,是两个人互看了许久。
终于,他又端起汤碗来,递给她,同时自己也盛了一碗。
“鸽子汤不错,喝点。”
“谢谢爷。”夏初七莞尔一笑,带着彼此通透的心思,轻轻闻了闻,半眯着眼睛,像猫儿一般慵懒的神态,甚是享受,“嗯,不错不错,果然很香,尤其想到这是赵绵泽的鸽子,啧啧啧,吃起来味道就更好了。”
她神色自若的样子,让某人的脸色更难看了。
端着汤碗,他淡淡说,“小马的伤养好了,改日爷带给你。”
“小马?”
想到那只她救过的鸽子,夏初七挑高眉头,开心起来。
“好呀,不收银子的吧?”
赵樽稍稍叹了一口气,“何时阿七与爷说话,才能不提银子?”
夏初七噎了噎。
他这话里的意思是,两个人很亲近了吗?
脸颊一烫,她垂着眸子不好意思地赧然一笑。可还不等她开口表达她就爱钱想要成为天下第一首富的人生理想,他却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黑眸迎上她热切的目光,犹自淡定地补充了一句,“银子的事,往后就爷来提好了。”
“你……”夏初七吸气,吐气,奸笑,“想得可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