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韶琛当初是出于何种目的跟这女人结的婚,可后来他对这女人却是非同一般,几次亲自陪同这女人入院,身为院长的蔺父不可能被瞒在鼓里。
韶琛性情冷淡,哪怕对亲生父母看到他也会心生忌惮,若是他无意,哪里会费这等心思。
还有墨汐,他亲自致电跟自己要的人。
家里人,蔺父能透露的,都是跟蔺母通了气的。
蔺父身体摇摇欲坠,头晕目眩,要不是毅力坚持,真要栽倒下去了。
蔺母轻抚着他的胸膛,安慰道,“老头子,消消气,气坏身子就不好了,你可是这个家的顶梁柱。”
蔺澈给蔺父倒了一杯温开水,蔺父颤抖着双手喝完,才稍微缓了过来。
“给我说清楚。”
于是,从三人的拼凑中,蔺父跟蔺母总算是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家里几个小辈都是知情的,就他们两老还蒙在鼓里。
“胡闹,简直一派胡闹。”
蔺父瞪眼,厉声喝道。
“你们一个个就不知道劝着点吗?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却不能不自量力去做。我们家一贯和睦,怎么生出这么个孽种,人家结婚了,还执迷不悟妄想破坏人家的婚姻。”
“韶琛往日里尊称我一声伯父,可不代表他真当我是伯父了。”
“蔺赫,你纵容你姐,是不是不想要结交韶琛这个朋友了?你往日里不是琛哥琛哥叫的欢吗?”
蔺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本来觉得最不必操心的女儿,没想到成了最该操心的。
蔺澈、方怡,还有蔺赫,三人这会噤若寒蝉。
蔺母叹息,“澄澄这事,也怪不到他们三个头上,老头子,眼下还是快把澄澄给叫回来,阳城毕竟人生地不熟的,万一澄澄又把韶琛给激怒了,到时候怎么办?”
蔺母仿佛看上去一下老了十来岁,沧桑尽显,脸上尽是浓得化不开的忧愁。
女儿做错了事,还是她的女儿,血浓于水,儿女都是父母老来债啊。
“都怪你,都是你宠出来的,惹下这滔天的祸事。”
蔺母知道老头子在气头上,口不择言,也不跟他辩解。
蔺父骂了一通后,心情舒坦了不少,早餐自然是持续不下去了,他一点胃口都没了,找出手机走到院子里给蔺澄打电话。
手机很快就被接通了,“爸。”
“蔺澄,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忘了告诉我?”
跟之前和蔼可亲的态度截然不同,这回父亲的口气都气得颤抖了,怒吼出来的。
蔺澄吓了一跳,然后想到了蔺赫回去了,父亲估计……知道了。
她没有吭声,倔强地抿着唇,脸上爬上了满满的委屈,没有人看得到。
“你给我立刻、马上回来,韶琛要你做什么,你别忤逆,都答应他。”
知女莫若父,女儿至今没能回来,肯定是受到了限制。
蔺澄把手机往耳边移开了点,耳朵隐隐生疼。
她的性子是那种吃软不吃硬,如果父亲用先前电话里那种声音跟她说,她肯定买账的,父亲命令式的口吻,下意识地让她生出了抵触的心态。
“蔺澄,你要是做不到,就别再回来了。”
蔺澄无声无息的反抗,让蔺父这血压又不断飙高,急促地喘了口气道。
她想到了罗辉,不知道怎的,早上难以启齿的话题,这会突然就能问得出口了。
“爸,你还记得罗辉吗?”
她轻描淡写的声音,却跟鬼魅似的一只手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蔺父脑海里几乎立刻呈现出一张年轻的面孔。
罗辉。
他以为自己早已忘记了,都过去二十年了,这个名字已经二十年没人在自己耳边提过了,没想到有朝一日会从自己女儿的口中听到。
二十年前,女儿才十岁,她怎么会知道?
难道……
蔺父闭上了眼,时间好像回到了二十年前,一名叫罗辉的病患被家人急匆匆地在晚间送来就诊,罗辉的症状当时头痛发烧,能做的所有检查都没有发现异常。
李医生束手无策,便请自己过去看看。
他诊断的结果为病毒性脑炎,于是给予适当的激素治疗后患者的症状全部消失了。
然后,罗辉出院,正常上班。
两周后,罗辉又因头痛发烧入院,各种检查依然没有发现异常。
自己认为,上次诊断的病毒性脑炎经激素治疗痊愈出院,说明诊断是正确的。这次又出现相同的病症,说明脑炎没有治疗彻底,于是继续给予激素治疗。
可是这次才激素治疗却失效了,一直没有效果,罗辉继续头痛发烧。
李医生提醒他是不是误诊了,当时年轻气盛的自己,坚持自己的诊断没有出错,认定没有效果是认为使用的激素量不够,所以没有效果,后面加大激素使用量,没料到意外发生,罗辉几天后死亡。
家属忿忿不平,医患关系一度紧张。
自己那个时候,正是事业飞黄腾达时期,打败了几个候选人成为新任院长,若是出这么大的失误,屁股还没坐热的岗位就要拱手让人,今后极有可能连个普通医生也当不成了。
幸好李医生是私底下找他的,他那个时候鬼迷心窍,一心想着自己不能落败,便咬牙把这个黑锅给李医生背上了。
家属找的也是李医生闹,李医生辩白无用,受不了跳楼自杀了。
罗辉死亡后打开胸腔腹腔跟头颅时,看到密密麻麻芝麻粒的病变,进一步证实为粟粒性结核。
这是典型的误诊,要知道结核病是忌用激素的,罗辉跟李医生的相继死亡是自己挥之不去的噩梦。
他生怕东窗事发,夜夜噩梦不断,事后找了靳老,也就是靳韶琛的爷爷,有靳老出手,事后并没有风声曝出来此事与他有关,最后以医院赔了一大笔钱而告终。
……
“老头子,老头子,你怎么了。”
“快来人啊,蔺赫,蔺澈,你们爸爸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