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景园,在浓雾里根本无法看到,只是臆想中的存在。山溪在缓坡间流淌,花树之间的空地上,到处都是闭目沉思的修行者,还有一些……正在不停试演道法或者剑法的修行者,热闹的就像市集一般。
看着这幕画面,周云暮与卢今二人很是吃惊,心想这是怎么了?
“流水三花派是无恩门的外宗,剑法还算可以,这个年轻人天赋也不错,但以为这样就能被景阳真人看中?想什么呢?”
先前在酒楼里出现过的那位中年书生,看着雾前那名正在驭剑的年轻修行者,满脸嘲讽说道:“就这么飞来飞去,玩杂耍吗?”
卢今听着此人说话刻薄,笑着开解说道:“来这里的,都是有所求的,道友何必如此。”
那名中年书生冷哼一声,说道:“我可不想求什么剑道秘诀,更不会贪心要被真人收入门下,只是家里有人病了,果成寺也治不好,只能来这里。”
家里有人病了,这句话被此人说的极为寻常淡然,但很明显并非如此,不然怎么会去求了果成寺,又来这里熬着?
卢今有些同情,又想既然是果成寺都治不好的病,想来极为麻烦,来寻景阳真人做什么?
周云暮说道:“景阳真人于禅子有半师之谊,而且正所谓一法通,万法通,还说不定真有解决的法子。”
那名中年书生神情微霁,说道:“您的见识倒是不凡。”
卢今说道:“玄天宗卢今,未请教?”
中年书生神情微异,说道:“您便是玄天宗宗主?那这位难道是周云暮前辈?”
听着这句话,四周的修行者纷纷望了过来,然后走过来与他们见礼。
玄天宗是修行界的小宗派,但最近这几十年出了周云暮与卢今两位颇为不俗的宗主,前几年周云暮更是成为了元婴期的强者,在普通小宗派与散修当中,已经算是极少见的高手。
他们为何也要来云集镇?
就在修行者们想着这个问题的时候,忽然某处传来一声惊呼。
“门开了……景园开门了!”
……
……
浓雾未曾散过,景园未曾露出真容,更不要说开门。
等了很多天,终于等到了这一今天,那些修行者们一时间竟没有反应过来,怔怔地站在原地。
片刻后,他们醒过神来,身体微微颤抖,却依然不敢向前踏去一步,只敢站在原地。
元曲从庭院里走了出来,望向众人问道:“玄天宗的道友在哪里?”
无数道视线落在了周云暮与卢今的身上。
周云暮与卢今也很是吃惊,心想这是怎么了?却不敢耽搁,快步走到庭院前,对着元曲行礼,表明身份。
元曲伸出右手,示意请他们随自己一道进去。
其余的修道者们一片哗然,心想就算周云暮是小宗派里难得一见的元婴期高手,但我们这些人哪里差了?
有些人下意识里向前走了几步,想要与元曲分说几句。
元曲也没做什么,只是淡淡看了这些人一眼。
不要看他在神末峰上毫无存在感,这道眼光却是寒冷似雪,颇有几分老叔祖的威严。
那些人心神受震,再不敢上前半步。
“卢宗主!”
人群里忽然响起一声带着颤音的急喊。
那位中年书生向前数步,啪的一声跪在了地上,双手举起一本修订的极好的册子。
寒冬的风拂动书册,露出那些或旧或新的墨字。
这不是什么功法,也不是什么进献的宝物名册,而是医案与药方……
他不求卢今把自己带进景园,只希望能够替家人觅一线生机。
卢今知道今日的机缘极其难得,如果多事惹得景园里的青山仙师不喜,只怕会有大遗憾。
但就像他的师父周云暮说的那样,他的心性确实不凡,没有多想,直接向元曲行了一礼。
元曲点头示意无妨。
卢今上前把那名中年书生手里的医案取了过来,转身便进了景园。
看着景园重新关闭的大门,中年书生脸色苍白,嘴唇无声微动,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期待。
……
……
没过多长时间大门再次开启,周云暮与卢今走了出来。
雾气重新笼罩山野,景园再次从人间消失。
所有的修行者都围了上去,与这对师徒套着交情,问着里面的情形,打听他们有什么收获。
周云暮与卢今没有回答一个字,脚步也没有片刻停留,迳直走到了那名中年书生面前。
卢今把那册医案递还回去,摇了摇头说道:“抱歉,真人也没有什么法子。”
中年书生闻言如遭雷击,脸色更加苍白,身体摇晃,险些跌倒。
“请道友节哀。”卢今看着他同情说道。
中年书生用颤抖的手接过医案,微微用力,指节有些发白。
但不知道是因为绝望而无力还是舍不得,他终究没能撕掉这本医案。
片刻后他平静下来,把医案仔细收进怀里,向周云暮与卢今郑重行礼致谢。
接着,他对着浓雾里的景园行了一礼。
然后,他转身向山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