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兴田抬头看看张咏,低声问道:“不知这位大人是……”
谢慕华狡黠的笑了笑:“好教你知道,这位便是提点刑狱公事张咏,主管江南东路刑狱。马大人,你可要好生和张大人亲近亲近。”
还没等马兴田答话,张咏就笑道:“那是,经略相公,下官正要和马大人研习一下判案之道。当初在开封府听闻一件失窃案,开封府衙就审了足足三天。哪里有马大人这么快,上堂……用刑……要不了一顿饭的功夫就可以画押下狱了。这等办案的速度,下官实在是拍马不及。”
马兴田一颗心都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再斜眼一瞥杨五郎,只见五郎已经跳了起来,捡起地上的长袍披在身上,马兴田心里抱了个念想,又问道:“这位壮士……”
张咏接口道:“马大人,这位壮士就是禁军四品带刀虞侯杨延环。哦,马大人是文官,对武职应该不是很清楚。杨虞侯便是杨无敌大将军的五公子了。”
马兴田顿时眼前一黑,头脑发晕,情不自禁就一头栽倒在地上。一群衙役谁也不敢抢上去扶他,只有刘大官人低声唤了几声,见马兴田毫无反应,偷偷抬眼看了看谢慕华,却不敢再说话。
那群衙役只道谢慕华要在这儿大发官威,却没想到谢慕华看也不看昏厥在地上的马兴田,转身对五郎说道:“走,咱们先找个客栈安歇去。今日这案子看马大人的情况是审不了的,来日再说吧。”
五郎笑了笑,当前走了出去,平秀正盯着那群衙役,却走在最后。
谢慕华刚刚走出大堂,荆儿便扑了过来,轻声斥道:“官人,你也不早些表明身份,要是他们真的打伤了你,看你如何是好?”
谢慕华见八姐站在一边,便将她也拉了过来,笑道:“两位娘子,五郎还在里边呢,要是真有人要动手打我,你当五郎不会动手么?今天的事暂且到此为止,咱们可还没吃饱呢,寻个客栈投宿下去,大快朵颐再说吧。”
两女幽怨的瞪了谢慕华一眼,又走回到柴郡主的身边去了。
谢慕华等人前呼后拥的出了县衙大门,张咏有些疑惑,问道:“经略相公,为何今日不在堂上询问武家庄一事。就看马兴田和那刘大官人,应该对此事了解不少。问一问的话,应该有些收获才对。”
谢慕华微微一笑,拍了拍张咏的肩膀:“复之,你善刑狱,嫉恶如仇,可是对官场里的道道还不是很明白。这件事,我想杨先生应该心知肚明的,不妨问问杨先生好了。”
张咏转身对杨刚正施礼道:“请杨先生指教。”
“指教可不敢当!”
杨刚正急忙回礼,看着谢慕华走在前边的背影,叹了口气道:“经略相公却是会偷懒啊。偏偏叫我说。”
张咏笑道:“杨先生能者多劳,在下愿闻其详。”
杨刚正谦虚的笑了笑,低声说道:“张大人,你是清官。可马兴田等人就不是清官了,今日他们得罪了江南东路四位最高官员其中的两位,以马兴田等人的本性来说,他们将会如何处置?”
不等张咏回答,杨刚正接着说道:“假如我是马兴田,自然是备一份厚礼来求见经略相公和张大人你。可是经略相公现在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马兴田自然会猜测,是不是经略相公之前就已经得到了关于马兴田的消息,这次是特意来寻他的晦气。这时,若是有人从旁边提点,马兴田为了自保,许多事,咱们不让他说,他也会主动说出来了,这总要比在大堂上对他穷追猛打的好。”
张咏想了想,点头道:“这也对,可若是马兴田不说呢?”
杨刚正叹了口气:“张大人,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龙门,权力不是每个人说放下就放下的。别看他只是一个小小知县而已,你可想过他熬了多久,读了多少书,参加了多少次科举才有今日的官职。这件事,马兴田只不过是个引子,我们也需要他这样的马前小卒。他是肯定舍不得自己的功名,为了保住官职,咱们叫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谢慕华转身道:“杨先生还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啊,我还以为自己已经很高深莫测了,谁知道落在杨先生的眼中,却是不值一提了。”
杨刚正笑道:“经略相公过谦了。”
张咏嘿嘿一笑:“可惜在下生性嫉恶如仇,若是遇到贪官污吏,恨不得都一剑斩了才顺心。却想不到,这些贪官污吏还如此有用。”
谢慕华沉吟道:“一个人的贪污腐败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体系下的贪污腐败,江南的贪腐由来已久,就算是后来的官员也都不自觉的进入了这个体系,你也贪,我也贪。杀掉几个贪官是没有用的,不把这一块的体系连根拔起,杀一个马兴田,自然还会有十个二十个马兴田出现的。”
杨刚正接口道:“水至清则无鱼……”
谢慕华点点头:“我明白。”
张咏就在大街上对着两人正色道:“复之受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