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没瞧到,那邢小姐哭得可真惨,泪珠子串串的,眼睛都肿了……”
“是啊,真可怜,啧啧,被人家这么戳着脊梁骨骂,面子里子都丢完了,回头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
一句句的闲言碎语,让他的心痛得无以复加。
心里涌上一种强烈的冲动,他想冲上楼去看看她,哪怕就偷偷地看一眼,仅仅只是想看看她现在好不好,或者当面儿跟她说一句对不起。
思绪如万马奔腾,然而,两种不同的声音在他心里不停的交替着,对战着——
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弃。
山高,水深。
然而,走了几步,他还是没有控制住从兜儿里掏出了手机来,踌躇了许久,还是发了一条短信,也就三个字。
“对不起!”
发完短信,他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年那月,她写到他工作笔记上的电话号码,几乎不用思索竟然也能清晰的记起来,是特种兵天生的记忆力超常吗?
滴滴滴……
短信提示。
这条短信,是邢小久这么多年以来,收到谢铭诚的第一条短信。
低沉地靠在那张宽大得能遮住她整个人的椅背里,她神思莫辩地一遍一遍地看着这三个字,最终还是疲累地抬起了手,回了短信,也是三个字。
“为什么?”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短信音才再次响起。
“小久,对不起!”
凉凉地笑着,她笑得泪都出来了,再次发送,“照片还给我,现在,马上。”
然后,关机。
娇蛮任性的样子一如当年,其实她也分辨不清自己这么做的目的,到底只是单纯的想要拿回那张不合时宜的照片,还是想在游离于心之外的领域,给自己一个合适的借口,见见他。
十分钟后——
听到办公室的门响,邢小久身子猛地一颤,没想到他来得这么快——
门儿开了,门口站着满脸倦容气喘吁吁的谢铭诚,还有垂着头迅速走开的助理木木。
彼此对视,没有说话,而门口那个男人眼底的心疼表露得太过明显,以至于毫无悬念的全部落入了她的眼里。
可是,又能如何?
微微敛了神色,她冷冷地伸手,“拿来吧!”
高大挺拔的身躯绷得紧紧的,谢铭诚这个五大三粗的爷们儿破天荒地僵在了门口,半晌不会动弹了!
过了好久,他才终于镇定了情绪,缓缓走到了她的面前,将紧攥在手里的照片放到办公桌上,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为什么?”邢小久冷冷出声。
再一次,她问了这三个字。
为什么,为什么?
也许是为了给自己这么多年的心思找到一个合适的慰藉,她觉得自己特别需要这个答案,尤其是现在,特别特别需要。
要不然,她不知道要靠什么来渡过眼下这个难关。
“小久……”半晌,谢铭诚才低沉地开口,从他略显沙哑的声音里可以辨别出他的紧张和难过,“一直以来,在我的心里,你都是天上那不可被凡物亵渎的仙女儿,你值得更好的男人,我谢铭诚从来都配不上你。”
这是他的真心话,作为一个同样骄傲的男人,他说出这番话鼓起了十足的勇气。
可是,邢小久却冷冷地笑了,眼睛复杂地看着他,越看笑得越厉害——
“仙女,不可亵渎,说得好!你走吧,以后咱俩别再见面了!”
别再见了,五年来不都是没有见过么?
她避着他,他一直都知道。
双手狠狠地攥紧,心里的疼痛绞得他眉头紧蹙。
“行,你以后好好的……生活,我走了。”
说完,他不敢再看她的眼睛,僵硬着身体转身出了办公室,顺手替她拉上了办公室的大门。
望着他挺拔的背影有那么一丝憔悴,邢小久微启了一下唇,似乎有些话想要说出来。但是直到办公室的门紧紧闭上,她还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片刻之后,安静的办公室,才响起她的喃喃呓语。
“谢铭诚,仙女其实不喜欢呆在天上,她向往的是人间烟火。”
泪水,流了满面。
趴在办公桌上,她抖动着双肩。
不管过了多少年,在谢铭诚的面前,她到底还是一个柔弱的女人。
翌日。
京都市的市民们被大小媒体报道的帝豪事件给弄得沸腾了。
在当今社会以快速见长的讯息快速传播后,各大论坛,各个微博,各大网站更是添油加醋的将帝豪集团执行董事邢小久破坏别人家庭,破坏别人家庭,是人见人唾弃的可耻贱人这事儿给宣扬得沸沸扬扬,甚至一度引起各领域的专家们探讨。
是爱情重要?还是家庭重要?
刨根问底这事儿么,更是国人最喜闻乐道,很快这件事儿就衍生出了许多不同的版本,邢小久也在暗地里有人刻意的言论报道下被活生生的妖魔化,情丶妇化,小丶三化……
当然,对她个人的影响再大都还是轻的,此事最直接的负面影响就是帝豪集团。
做企业如做人。
上午9点30分股市一开盘,帝豪集团的股票就被人带头大批量抛僦,股价迅速下跌,不过短短三十分钟就坐稳了跌停板,而挂在跌停板上等着抛售的股票数目看着更是让人触目惊心。
这时候,有人开始传闻了,帝豪集团已经完全被这个不要脸的娘们儿给折腾光了,估计就快要破产了。
有些股民恐慌了,各种股票贴吧,QQ群被讨论得乱七八糟,传闻乱得神乎其神——
紧跟着的第二天,开盘后帝豪股票依旧是低开低走,迅速跌停的局面,股民们该清仓的清仓,该抛售的抛售,谁也不想让自己手里的票值缩水。
这么一来,就连攥着票不愿出手那些不太相信传言的人也不得不信了。
到了第三天,股市一开盘,大户散户们都抢着抛售和清仓,生怕晚一步到了跌停板就没得搞了。
于是乎,在连续三天的跌停后,上午十点左右,邢子阳的远阳集团就开始以极低的价格慢慢买入帝豪集团的低价股票了。
赚么,怎么赚不是赚?
这种时候,对于身心俱疲的邢小久来说,打击无疑是沉重的,短短两天半的时间,受此事件影响,股价的快速下跌导致了帝豪集团资产缩水逾三百个亿,缩水比例到达百分之十六,企业的各项业绩更是下降超过了五成。
形势不容乐观。
舆论左右之下的老百姓们都义愤填膺,股票越跌越肉痛,肉越痛骂她的人就更多更狠。
公众么,其实是最容易被诱导的,在有人恶性的诱导下,恶性循环已经不可避免。而邢小久的名声在京都市那已经是臭得不能再臭了,那些网友胡搞恶搞的视频到处疯传,乱七八糟的贴子更是不计其数,说她怎么跟人开丶房,怎么钩引人家老公,又流了几次产,私生活怎么靡丶烂不堪,什么夜店狂欢……
尽管这边儿邢家人使劲儿的给媒体施压,可是总有那么一股子力量仿佛就是冲着要让她身败名裂去的。
当今社会,再大的能力有时候也封不住悠悠众口,这会儿,她一向清纯的公众形象完全被破坏成了淫荡下贱的无耻贱人,那些站在道德高度评判她的人更是层出不穷。
紧接着,一些商家企业便开始和帝豪解约了。
对于女人来说,名声这东西,一旦破坏了就难以捡起来了。
一时间,她几乎成了京都荡丶妇的代名词。
而得知这些消息的谢铭诚心疼得快要疯掉了,可是,防民之口难于防川,他哪怕愿意一头撞死明志,也没有人愿意相信她是清白的。
这时候的邢小久,却越发的阴霾了,整天整天的不说一句话,也拒绝任何人与公事无关的电话。
早上的时候,在邢家老宅,邢子阳却无耻地代表远阳集团提了出来,为了邢家的家族企业生存而考虑,他愿意注资60个亿暂时为帝豪集团解困,不过条件却是帝豪的执行权必须改写。
可能么?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事儿怎么来的还得怎么去。
整整在工作室里关了两个小时之后,邢小久关掉了手机,没有看一眼上面那些多如牛毛的短信和未接来电,拿起了座机给助理木木打了一通电话。
“通知各大媒体,下午两点在帝豪大厦举行记者招待会,我有重大私人信息要向媒体披露……另外,给我接京都市公证处。”
三十分钟后,戴着鸭舌帽和一幅能遮去半边脸的大墨镜儿,邢小久悄悄走出了工作室,乘坐私人电梯下到了地下车库。
整个过程,她只对司机小王说了一句话。
“去京都市法医医院。”
与此同时,在景里被弄得焦头烂额的连翘,也是坐立不安。
这会儿网络上,关于帝豪和小久的丑闻闹得满天飞,谣言更是传得满天飞。
她差点儿都快把火哥的电话给打爆了,奈何哪怕这边儿十万紧急,他那边儿的军务也重于私务,似乎也是什么火落到脚背的事儿,他抓紧了时间,还是必须要今天下午才能回来。
正在这时候,她的电话响了。
一瞧是火哥的号码,她松了一口气儿靠在床上,发白的脸蛋儿终于有所好转,“喂,火哥,你是不是回来了?”
“我半小时后起飞,估计下午两点左右到京都,小久怎么回事儿?刚给她打手机关机了,也不在公司?”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火锅同志的声音依然没有半丝慌乱,镇定得让连翘也受到了感染,放缓了语气,“我也不知道啊,这两天她什么也不肯说,要不然我现在过去看看?”
“不用,连翘,不要慌,等着我回来解决。”
火哥无疑是她的安魂石头,连翘心里又轻松了不少,也许是依赖惯了,没有他在这几天,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觉得自己半点儿都帮不上忙,跟个没头苍蝇似的。
偏偏这种事儿,打又不能打,骂也不管用,让只能打和骂的她怎么办?
……她,很纠结。
“宝贝,怎么了?”
大概是听她半天没有讲话,邢爷又担心的追问了一问。
就你心态好,连翘叹着默了几秒,想了想将疑惑说了出来,“火哥,我觉得这事儿不太单纯,不像是突发事件,应该是有人在里面蓄意捣鬼。”
邢烈火声音沉了沉,“我的小媳妇儿终于学聪明了。”
“咦,你那么远,怎么知道的?”
火哥说得很轻松,“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知道是谁干的么?”连翘闷声问,恨不得掐死。
“嗯,乖,不要着急,等着我!”
火哥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安抚了她几句就挂掉了。
有点儿茫然的看着电话,连翘地跟着重复了一句。
“对,不要急!”
哪怕她内心不停在为小久和帝豪捏着汗,但是现在的情况是,除了等待,还是只能等待——
……
下午两点。
连翘正在家里做卫生,一脑门儿都是汗水。之前因为小久的事儿而绷得很紧的神经,因为火哥马上就要返京都的消息放松了。
她绝对的相信,相信火哥会有办法力挽狂澜。
三天了,她都没有什么心思收拾家,就怕他回来看到一屋子的凌乱,所以,她正在做家庭主妇们该干的那些个事儿。
老实说,她觉得自己这人吧,就是个典型的贱皮子,本来身子还有些不舒服,这么累一累,出了一身大汗,感觉整个人都舒坦了。
收拾完,照镜子一瞅,脸色都好看了许多。
正拍了拍脸瞧着自个儿的漂亮脸蛋发呆的她,再次被手机尖锐的铃声给震回了神儿。
“喂,爽妞儿……”
“连子,出事儿了——”电话里的爽妞儿又急又怒,像头母狮子。
被她弄得神经倏地绷紧,连翘蹙紧了眉头,赶紧追问,“怎么了,你不要吓我,我现在可经不起吓!”
急着不明不白的说了几句,舒爽急了。
“我也说不明白,赶紧看新闻。”
新闻!?
新闻这词这些天太过敏感了,她不由得浑身一震,随手就拿过床上的笔电来看网络上的适时新闻。
这么一瞅,拿着手机的手就狠狠地抖了——
靠!
她爆粗了,气得想杀人!
……
这时候的帝豪大厦,已经被赶来参加记者招待会的记者,亏损股民和一些专程看热闹的好事儿群众给围堵得水泄不通。
大家都在热烈的讨论着,每个人脸上挂着的神色都不同,有些意图不明的记者更是追上前去,麦克风对准刚刚坐下来的邢小久,话题里全是涉及一些难堪的私事……
这时候,有安保人员过来维持秩序,好不容易才挡开了那些不守秩序的记者。
好几分钟后,记者招待会现场平息了下来。
坐在台上的邢小久,脸上戴着一个大大的墨镜,看不出来情绪,例行的问好之后,她的声音有些低沉,只说了一句话。
“我今天要告诉各位记者朋友的,正是大家都非常感兴趣的信息,现在,我请京都市公证处的公证员来给大家解读。”
这时候,旁边,一个穿着公证处制服的中年妇女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张纸,接过麦克风,面色平静地宣布。
“各位来宾,大家好,本人是京都市公证处公证员XXX,受帝豪集团邢小久女士的委托,在京都市医院对邢小久女士的处丶女膜鉴定程序做了全程监督,现依照相关法律和事实,作如下司法证明:根据鉴定结果显示,邢小久女士处丶女膜完整无破损,也没有人为修补情况,经鉴定,邢小久女士没有性丶生活经历……”
在公证员面无表情的宣读中,台下的记者和观众‘轰’的一声炸开了锅!
当然,关于她的种种谣言,自然也就不攻自破。
“这事儿真扯淡啊,弄了半点是个处?”
“天!像她这样的身份地位,是个处丶女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不知道哪个哥们儿有福了。”
“……”
现场的记者们都炸了,围观的好事者也炸了……
公证人员的响亮有力的声音在帝豪大厅内一遍一遍的回荡着,台上戴着大墨镜的邢小久一直没有动弹,没有言语,没有表情。
终于,记者招待会结束了——
良久之后,直到人群都散去,她才捂着心口站了起来,那股子羞耻感让她痛彻心扉,身子微微有些发颤……
旁边的木木赶紧过来扶住她。
“邢姐,你怎么样了?”
邢小久脸色白得像张纸片儿,脸上全是浓浓的悲哀,揭掉墨镜,她痛苦地捂着脸庞,蹲下了身去。
指缝里,泪水滚落!
——
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的笔电,连翘红透了眼圈儿,死死地咬住了下唇。
一个未经人事的姑娘,在众人面前揭开了隐私被人像动物一样的剖析和围观,对于小久来说是何等的屈辱?
她怎么受得了?
就在她崩溃得想杀人的时候,火哥的电话来了——
他到京都了!
……
而此时,在天鹰大队的谢铭诚,看着面前的屏幕,冷着脸不发一言,只是反复擦拭着手里的92式手枪,擦得锃亮锃亮的,再一板一眼的装上子弹,整个人的样子看着都不大对劲了。
嗜血,疯狂。
这些天来的各种报道,如果说绷紧了他神经的那根弦儿,那么,刚才记者招待会上的一幕,终于把他让那根儿弦儿彻底地断裂了。
暗沉的双眸里,布满了赤红的血丝。
做完这一切,他看着手里这把曾经给他带来无数荣誉的手枪,静静地别在腰上,然后迅速脱下那身整洁的校官常服,换上了一套普通便装。
再然后,他拉开了门。
停顿半秒,他回头看了一眼,大步走出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