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皇帝不由得微微一愣,随即就面色一沉道:“你的意思是说……”
“历来宫中选美人也好,皇子选妃也好,通过海选呈递上来的那份入选大名单,很受人关注,但前提得是那些复选之后才被淘汰下去的女孩子。但是,一路到了最后终选,入了宫中贵人之眼,却最终因为各种原因落选的,却往往只能孤老终生。”
“有人说是她们自抬身价,又或者见识了宫中富贵,于是不肯嫁给凡夫俗子,可要我说,还不如说是他们的家里担心她们嫁掉之后会让宫中贵人们怪罪,所以逼着她们孤独终老!”
“这种不成文的陋俗,因为先帝睿宗爷爷压根就没费心选过后宫,皇上您也是,所以这些年终于消停了下来,但这一次选妃戛然而止,未免不会有人乱揣摩上意!”
这种话也就是朱大小姐敢说!
吕禅再次倒吸一口凉气,随之发觉里头暂时陷入了难言的沉寂,他想到皇帝之前甚至没让大皇子和二皇子成婚,就先把人遣送了出京,他顿时有些拿不准皇帝的真实态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皇帝的声音。
“你的意思是,要朕给这些姑娘挑一个好人家吗?”
“如果皇上有看好了要留给太子和四皇子的,那且另说,其他人我会去一一见一见。如果自己真的不想嫁人,却又是德行不错,腹有诗书气自华的女孩子,那我就代表永平这个女学山长,把人招收过来。而如果不是不想嫁人,那就很简单了。”
“如果其中有特立独行的绝色美人,就让她和张琛彼此相看一面,然后让张琛去求亲呗!只要成了这一桩,冲着秦国公府长公子都敢去求娶这一点,其他女孩子家里恐怕立时就会被求亲的人踏破门槛了!”
皇帝一直都知道朱莹的思路和大多数人都不一样,而真正再次见证了这一点,他还能说什么?于是,击节赞赏,这就成了皇帝此时的动作!
他为什么没有在那些出身不高的女孩子当中为大皇子和二皇子选择一个,然后让人陪着他那两个儿子踏上出京之路?
因为他觉得,选一个温文贤惠的皇子妃,人兴许会甘于默默忍受这种一嫁人就被公公撵出京城的待遇,因为司礼监很有把握能选出那种从小就被父母教导到恪守妇道的女孩子,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两个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只重出身和势力的这兄弟俩,绝对不会珍惜这样的妻子,更不会尊重!既如此,与其造成怨偶甚至于酿成惨剧,他还不如先放下此事!
“很好,就这样吧,莹莹你放手去做,这件事朕认可了!”三年后,如果两人好歹有那么一点点悔改,再行婚配也不迟!他可以在三年时间里好好挑一挑,看看有没有性格强势,比朱莹还霸道的姑娘……等等,好像真有啊!
皇帝不但点了点头,随即突然若有所思地说,“如果说绝色美人,朕倒是记得,通州已故鸿胪少卿叶成安的孙女叶氏,生来殊艳,幼年体弱,所以长辈因大夫之言请了沧州镖局一位知名女镖师来教她武艺。”
“结果,姑娘身体是养好了,但一身武艺却也一样艺业非凡,朕看到司礼监呈上来的出身经历,曾经还打算召她入宫,让你和她交手试试。结果,她只入了复选就出了一件事,某位色迷心窍的过路恶少见她车马路过,被美色引诱,带着一群豪奴半路劫车,图谋不轨。”
“最终,护卫被豪奴缠住,那位姑娘裙刀出战,当场手刃了三个人,削了那恶少两边耳朵,然后令人将其扭送顺天府衙。楚宽原本觉得人挺适合,这件事后就慌忙禀告朕,说是终选无论如何不能选她。这样的姑娘要是嫁入皇宫,一个不好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这么劲爆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朱莹简直惊了!这可是足可震动整个京城的大事啊,怎么会连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
皇帝见朱莹的关注点歪到没法说了,他不禁哭笑不得:“复选十人大名单上的姑娘,而且还是家世最好的,结果却当街被凶徒劫车,然后这位厉害姑娘还把人反杀了,这事情岂不是要闹到天大?张川本来就头疼,楚宽亲自去对他说不要声张,当然就压下了。”
“当然,叶家就更不想声张了。虽说自家姑娘厉害,但这难道是很风光的事吗?”
朱莹终于听明白了,对皇帝的推荐不禁更为好奇,但还是忍不住嗔道:“皇上也是的,这么有趣的姑娘你怎么不早说,早说了我早就上门去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你是见猎心喜打算把人娶回家的男人似的!被逗乐的皇帝立时板着脸道:“这样的好姑娘,朕留给自己不行吗?”
然而,他的黑脸在朱莹面前,却注定碰壁,因为朱莹眉头一挑,用极其理所当然的口气说:“会武艺的人后宫有啊,裕妃娘娘不就是?得陇望蜀是不好的!”
得陇望蜀才是人之常情好吧?想到眼前兴许是自己的女儿,皇帝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话吞了回去,随即异常嫌弃地打手势撵人:“你这死丫头朕真的是白疼了,胳膊肘尽往外拐!快走快走,打劫了朕的内库,又要打劫朕看中的人,朕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走走,快走!”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被皇帝撵,朱莹一点都不生气。她二话不说屈膝行礼,随即就转身轻飘飘地走了,直到门前方才复又转头笑道:“我就知道,皇上一向对我最好!”
听着人那脚步声伴随着清脆的笑声渐渐远去,皇帝摸着自己那一抹小胡子,忍不住轻轻叹了一口气。要是世人都犹如朱莹这般七情六欲藏不住,真心实意皆道来的性子,那这世上会多简单?太多时候,当皇帝的不得不做一个孤家寡人,因为不敢有知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