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没事的!”
这短短五个字,当然不可能让已然完全听到车中谈话的韩烈放下心来。一想到自己原本要保护的人只是太子的老师,现在还要添上一位皇子,他就觉得一颗心要迸出了嗓子眼。在昨天已经出了那么大一个错的情况下,他其实是恨不得躲四皇子有多远是多远!
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子,要多难对付就有多难对付!
而四皇子虽说答应了一切行动听指挥,但张寿却压根不信这熊孩子就真的老实了。毕竟,上次挨打的时候,人还说得信誓旦旦,可故态复萌也只是没几天。等到了公学门外时,他正要下车,却只见四皇子一骨碌爬起来先跳下车去,等他探身出去时,人恰是殷勤地伸出了手。
那种小心翼翼的样子,和昨晚上在皇宫门前的谄媚如出一辙!
眼见阿六顺手一拎把熊孩子给提溜到了边上,张寿这才敏捷地下了车,随即理也不理四皇子,径直往门内走去。眼角余光瞥见矮小的四皇子一溜小跑追了上来,他就淡淡地说:“尊师重道是好事,但你也别忘了你是皇子,别做出让外人以讹传讹的事情来。”
听到四皇子没吭声,他就继续说道:“你既然要跟着我,那就这样吧。你今天既然是便服出来的,就到中级班那边去做个插班生。阿六,你拎着他去那边听听课。”
知道张寿是希望自己去那边当个保镖,虽然对任何课都没什么兴趣,但阿六还是爽快地答应了。
而得知张寿对自己竟然是这么一个安排,原本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各种擦黑板擦到手软的四皇子,却也同样是呆若木鸡。虽然现在张寿讲的那些算经,他一多半都听不懂,可他还是更希望跟在老师身边——毕竟,那种天塌了也有人撑着的感觉是实实在在的。
虽然阿六也很厉害,但那种厉害就太让他害怕了。昨天那临门一脚,他晚上都做恶梦了!
虽说心里非常不情愿,但不得不违心亲口答应了张寿,再加上又是阿六亲自押送,四皇子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老老实实去。而一到那教室,看到满满当当坐着一大堆衣衫整齐却破旧,年龄不一的孩子坐在那儿,他就有些懵了。
虽说还不至于完全不知民间疾苦——好歹也下地捡拾过麦穗,还骑过一次牛,也不是没有逛过市井,甚至还听张寿说过那些让人阴郁心悸的故事,但四皇子从骨子里就是一个长在宫中,并不怎么知道民间疾苦的小皇子。
因此,他有些困惑……又或者说惶惑地在阿六的安排下坐在了某个人旁边,随即就听到身旁传来了一声夸张的抽凉气声,侧头一看,他就认出了人来。
可不是当初他在张家见过的那个小花生?
小花生做梦都没想到,由阿六亲自带过来上课的人,竟然是四皇子!
他在刚刚抑制不住地倒抽一口凉气之后,又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等四周那些好奇怎么就来了新人的孩子纷纷又转回头去准备上课——毕竟今天来上算学课的,是素来脾气暴躁说话难听的陆三郎,他这才忍不住再次偷看了四皇子一眼,结果,他就发现人竟是也在看他。
“四……你怎么来了?”鼓足勇气的小花生,终究是低低问了一句。
可几乎就在他问出这句话的同时,四皇子也同样大惑不解地问道:“你怎么在这?”两个问题全都砸在了一块,两个年纪相差几岁的小家伙你眼瞪我眼,最后,却引来了前头某人倏然转头,一本正经地敲了敲他们的课桌。
“快要上课了,安静!小花生,你难道想挨陆先生的打?”
小花生登时噤若寒蝉,哪怕身边突然坐着一个四皇子,他都不敢再东问西问了,连忙拼命养精蓄锐,准备应付今天可能有的提问。虽说他其实底子比这里大多数人都要扎实,可也禁不住陆三郎对他和萧成的要求也格外高。一百息做六十道加减题这种事,简直要人命啊!
而四皇子见小花生突然开始屏气凝神,一点都不理会自己,他反而更加疑惑了起来。这会儿萧成已经扭回头去正襟危坐了,他想了想,突然伸出手指,在萧成背上戳了戳,见人岿然不动,他就忍不住又用了点力气,继续戳了戳。
这一次,功夫不负有心人,前方那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孩子终于再次扭过头来,却是气愤地低声呵斥道:“小花生,你干什么!”
小花生满脸发懵。我干什么……我什么也没干啊!无辜背了黑锅的他再也顾不得身边那是四皇子,侧头忿然瞪了过去,结果看到四皇子那手指头都还没来得及收回去,显然是前头的萧成如果不转过头来,人还打算继续戳戳戳。
在小花生那委屈的目光注视下,萧成终于觉察到了不对,等看清楚四皇子那动作,他顿时眉头倒竖。知道自己刚刚怪错了人,素来一板一眼的萧成立刻想都不想地低头对小花生赔礼道歉,态度异常诚恳,继而就用非常不善的目光瞪着四皇子。
“这里是课堂,要遵守纪律!”
没错,曾经在国子监打杂过,家里还一度住过一大堆九章堂监生的萧成,毫无疑问认识曾经在半山堂学习过的四皇子,只不过平日没什么交流而已。而此时此刻被人这么当面怼了一下,四皇子先是愕然,随即就忍不住委屈:“这还没上课呢!我就想问问你们怎么在这?”
小花生还没来得及回答,萧成就小大人似的说:“当然是读书啊!张大哥说了,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要为中华崛起而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