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天被师父告知他是一位皇子时，他恍恍惚惚如同做梦一般，差一点被天上掉下来的金馅饼砸的喘不上气来。

但不过片刻功夫他又推跌落无底深渊。

和亲！

前往雪魔国与吃人不吐骨头的女魔王，和亲！

大概是因为他的兄长个个都很优秀，他那素未谋面的父皇舍不得其中任何一位，于是想起他这个半残废，委派他去和亲。

读过那么多的佛经，他佛心通透，万事想得开，那一刻其实他并没有抱怨什么，反而觉得自己这个被风都能吹倒的无用之躯终于对大家还有那么一点用处。他答应的欣然爽快而且有一种终于要解脱的感觉。

到此为止，除了答应和亲女王这件事，至尊说错了。

其它的事，至尊那双洞察细微毒眼都没看错，那张入骨三分的毒嘴也没说错。

“你很适合入魔，因为你恨这世间所有的人。”至尊继续道。他咬牙将圣者这两个字吞入肚子中。

“唯一对你好的人，她已经死了，你一出生她就因你而死，或者说，你的出生杀死了你至亲至爱的人，而你却口口声声不想杀人。”

“作为一个魔者不用那么的虚伪，所有冥顽不灵不肯屈服的人，格杀勿论。从这方面说，你生下来，就是一个杀人越货，损人利己的魔者。”

平天双手冷冷地道：“可我出生在佛寺，成长于佛寺，通读佛经，一心求佛，我绝不……”

“……魔……由……心……生。”至尊吼道。魔者与圣者，云泥之别，为了有说服力，这有时候的至尊干脆从云端一头扎进了淤泥里。

“本至尊还想知道，你的修炼资质很不错，却被人为的摧毁丹田气海，你不会不知道吧？”

“是谁干的？弃你如敝履的父亲，血肉相连的兄弟，还是所谓的情同父子的师父……”

风声呜咽，如歌如泣。

雪花，山峰，远处的雪山，一切变得朦胧，呜呜风声，落雪的簌簌声，至尊不停地训斥声，渐渐离他远去。

平天木然呆坐，这个世界仿佛之剩下他自己。

丹田气海被毁？

那一年他四岁，又活泼又好动，不知疲惫地跑跑跳跳，身体灵活的不得了。

护国寺的亭台楼阁遍布他追猫咪的脚印，树荫覆盖庭院的古槐爬满他掏鸟窝的抓痕，厨房里边偷馒头，菜园子里摘黄瓜，追鹅捉老鼠下水摸鱼，精力像是永远宣泄不完，调皮捣蛋的没完没了。

后来有一天，由于少年的好奇使然加上天生顽劣好动，他偷偷地搬来一架梯子，趴到寺院的高大外墙上，想要一窥高墙之外的喧嚣世界，却一不小心，原本坚固难移的梯子翻了，他一个跟头摔下高墙。

那一次他摔的极重，躺在床上七日七夜昏迷不醒，师傅说经历这么危险的事情，能撑下来真是奇迹。

他也是这么认为的，心有余悸之余，总是暗中庆幸袭击大难不死。因为那堵墙真的很高。

所以即便从那时开始，就体质极其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弱不禁风这些词汇对他而言恰如其分，但他依然认为自己能够活下来是上天眷顾，佛祖保佑。

在护国寺里撒欢奔跑已经是不可能的事，坐读不了几页佛经就神魂困倦，从院子的这头走到那头都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大汗，更不用说再爬高高在上的墙头。

但从那时到现在他都心怀感激，庆幸自己没有摔死？

四岁！

是了！四岁是刚好能够验证一个孩子是否有修炼天赋的年龄。

从那以后，如果不是有一位又聋又哑而且不识字的师兄在照顾自己，帮助自己打扫，叠被，端送一日三餐，恐怕生活不能自理的自己，已经饿死在寺院里了。

平天呆呆地坐在雪地上，任由雪花落在脸庞上，化开成一滩雪水，冰凉冰凉。

“不想知道丹田气海是如何被毁？”

“不想知道母亲死于谁手？”

作为蛊惑人心煽动阴谋的老手，至尊的分寸把握的很好。

他娓娓细语，声音像是被风儿从远方带入平天的耳朵，钻进他的心里，引起他遥想远方地家乡，和已经逝去的亲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