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找成贵嫔,一是为了谢她替我拉下皇后出了一把力气,二是这力气出的不大不小,原先说好的那些条件,可能还要再盘一盘,总不能刚一切重头再来一遍,我做了皇后,她走的却是从前瑞贵妃的老路,旧的没唱完,新的这就又敲锣打鼓的要开戏,那宫里的日子大家还要不要过了?
好好的姑娘进了宫,不为名不为利的都是傻子,还不是冲着挤上万人之巅来的,我以己度人,对于成贵嫔属实是有些的头大,怀了身孕的女人难办,哪怕她是假的,能装的这么真,那也得当她真,真磕了碰了谁都撇不开关系,尤其是皇后倒了,大权尽在我手里,别的小贱人爱死哪儿死哪儿,唯独她就不能出差池,不然傅忌倒时候帮哪个,难不成叫成国公和吕家比完了大小,他再最后给两家女儿拍板吗?
后宫的事儿为什么老要和前朝挂钩,这个理我大概这辈子都想不通,也无所谓去深想,只能忍耐下心中的不快,迈步就进了瑞昌宫。
我这儿刚一进去,迎面就看见成贵嫔走来,天气热,倒还难为她裹的那么严实,粉色的褂子在外头,里边是新做的藕荷色对襟缎子裙,头上大约是跟我学的,不簪金戴银,把头发利索地梳高了,瞧着流云挿空弯在一边,只管拿了天然的花朵去妆饰,花苞吐露,娇美可人,打扮的相当讨巧,男人见了兴许都会喜欢。
假模假样地寒暄一通后,成贵嫔身边的人端了茶上来,原本天热我不好喝这个,但料想还是小心为上,成贵嫔喝茶,那我也喝茶,要出事大家一起出,便稍稍抿了两口,便听着她絮絮说道:“皇后娘娘这一‘养病’,看样子之前从安州进的那批木料也用不上了,再跑去国寺祈福也没个意头,她求都没求呢,自己就先倒了。”
“是啊,家里头的爵位放在那儿都吃不过三代,真出了事娘家人头一个就靠不上,要换了本宫,心都寒了。”我满不在乎地接茬,风凉话一车一车的:“你说人这一辈子,是图个贤名要紧,还是图些正经的东西要紧?”我说到一半看见桌上摆了块菱子糕,伸手拿起一块尝了尝,不等成贵嫔说话,自己就接了自己的话:“依本宫看,能两者兼得最好,若有实在不能得的,也还是握在手里的正经东西要紧,谈起条件来也有底气,贵嫔妹妹说是不是啊~?”
“贵妃娘娘说的是呢,”成贵嫔翘着兰花指,拈起一片落在糕点上的落花,轻轻一口就给吹了:“要不怎么说造化弄人,偏偏咱们看中的,人家一早就有了,晚了一步,就得费这么大的劲儿,真是怪累人的。”说着那对水漾的眼就朝对面的人瞟了一眼,一眼便可见其中不一般,显然她嘴里的造化弄人也不单指这一宗。
只可惜,我这会儿摇着扇子吃着糕点,十足的漫不经心,压根就没看到。
半晌,茶是喝够了,我只觉肚子里被灌了个水饱,便直起了身子,转头盯着成贵嫔那肚子,似笑非笑地:“你这一胎养的倒真是安静,几乎没出过什么大乱子,真不知能不能撑到足月呢........”
成贵嫔眼神一闪,后又与我言笑宴宴,几句就岔了过去:“托娘娘洪福,自然是可以的。”
出了瑞昌宫,香桃子扶着我的手,又避了人,只等走到聆风亭那块儿了,才敢轻悄悄地跟我嚼着舌根,像是心里头不大安稳的样子:“娘娘您看,方才贵嫔十句里有一句真的就不错了,咱们跟这样的人一起动手,真的能成事儿?”
“不跟她,难道跟李昭容那样的废物?”我目视前方,穿的还是和千秋宴上同一套杏黄的宫装,走的那叫一个昂首挺胸,气定神闲:“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本宫没怀过孩子,可到底见过不少,东宫那几个倒霉蛋怀的时候,个个珠圆玉润,肿的都不成样子,你就看她十根指头细的跟葱白似的,怀个金蛋都不能是这怀相,难怪少出门,躲在宫里还能骗骗圣上,一出门准得穿帮。”
香桃子见我早有预料,还来不及换上一副崇拜的表情,就赶紧地接着问道:“那娘娘还......”
“用得着的时候暂且先稳着,戳穿她没好处,不戳穿反倒齐全了。”我跟香桃子说道:“皇后还没倒呢,李昭容不敢动手,本宫是想动手却不能动,满宫里唯一不沾嫌隙的,就只有她一个。”走走就走不动了,我叫香桃子拿了鱼食来,独自坐在聆风亭里喂了会儿池子里的锦鲤,又下意识地揉挲着袖口上葡萄缠枝,才继续道:“不然本宫为什么还得带着东西来慰问她,连她宫里的茶叶那样难喝都得陪着喝上几口,这么应付一通都赶得上琉璃殿折腾一晚上了.......”说着就心里恶心,觉得成贵嫔这样的两面三刀,真不愧是和成国公一道儿上的人,从某种程度上,还不如我这样直刀子割肉来的痛快。
不过即便是看穿了,也还是得防着些,敢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假孕的人是少数,
谁知道她扳倒了皇后,下一个要对付的人不会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