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过正午了,嫦云从含凉殿回了来,我尽量装的跟没事儿人一样的给她张罗着午膳,嫦云也跟没事儿人一样地,权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知道毓德宫危机四伏,万松雪不止有清滟一个眼线,邬太后也有绿迤,嫦云不可能不为自己做打算,例如清滟已经悄悄地投靠了嫦云,例如齐开霁会替我办事,也会提公孙刿办事,千丝万缕的联系忽视不了。
但有些事,还是不要说出来比较好,至少两边都有余地。
用午膳的时候,我忙着给嫦云布菜,嫦云倒是都吃,但每次只用那么一两口,吃的时候还随口一提,说平阳翁主终于松口,答应了,这话可把我给吓了一跳,忙问她答应什么了,谁知嫦云搅着一碗清露,卖了半天关子,才道:“答应同上将军常家结亲啊........”
“怎么可能!”我嘴巴大的都能塞下半个鸡蛋:“先撇开两国的那些恩怨,区区家奴出身的蛮子,还想同咱们关内大族结亲,姓常的他也配?!”
嫦云点头,确定道:“昨晚圣上亲自颁的旨,我在一旁绣着荷包,闲的没事就顺势看了一眼,圣旨上头写的的确是翁主之女下嫁常清,成亲之后便定居上京,也好和翁主时时相见,免了骨肉分离之苦。”说完,她又喝了口汤,道:“看样子,翁主怕是回不去了。”
我还是不可思议:“翁主那个眼高于顶的脾气,能单枪匹马冲来上京,明显就是打定主意不结亲了,你那个皇帝到底用了什么法子,才逼得翁主应下的?”
“平阳翁主倒是不愿意答应”嫦云托腮思索了片刻,才道:“可惜驸马在平阳久等翁主不回,又听闻圣上在宫里欲对翁主不利,急红了眼,刚出了平阳便被刺史捉了个现行,这下圣上有了说和的条件了,说其实嫁给上将军没什么不好,驸马平安,百里氏延续满门荣耀,不过说来的确是高攀,可现在毕竟不是从前的靖宫,天下易主,也说不清谁比谁更高贵些了.........”
“听闻要对翁主不利.........”我嘬着牙,不知为何,只觉得牙根发酸,可能是被公孙嘉奥的手段给寒的牙倒了:“这消息递还真是恰到好处,听闻而已,听谁的闻呢、这样捕风捉影的事儿在宫里稀松平常,我看不见得是驸马太过急切,倒像是消息封锁的太好,翁主在宫里好吃好喝的,谁会怠慢她,偏偏别人是不会信的,皇帝不过是实话实说,可越是好的就越是叫人生疑,驸马是入赘上门,年纪又小了翁主两岁,同翁主感情笃深,难怪要沉不住气了。”
平阳,那可是数一数二的富饶之地啊;
只要搞定了平阳翁主,还愁其他的州府不乖乖听话吗?
虽说公孙嘉奥这目的是达到了,可使的手腕着实是不甚光彩,平阳翁主怕是要气得吐血了,做好了在宫里以命相搏的打算,可人家根本没照着她想的来,四两拨千斤,几句话一传,女儿没保住,驸马也差点没保住,这一趟上京,到底算是白来了。
“圣上从一开始便已算好,不管翁主来或不来,总是逃不了这一出”嫦云也替翁主抱了两句不平,应道:“傅姐姐那儿也得了些消息,说翁主这几日日日都要求见圣上,但是次次都被一群人前呼后拥地给拦了回去,人人对着她都是好话说尽,圣上也只是避着不见,没给什么脸色看,这样的软钉子天天碰着,翁主的面容也显见的憔悴了不少,怪可怜的。”
“这宫里谁不可怜,便是当初阴损如成贵嫔,如今的她也是可怜,天知道皇帝要她进宫是为了什么,可能样样都有,就是缺了喜欢吧”我也叹道:“这些都还不算太严重的,就是翁主那儿不安静,孩子毕竟是母亲的命啊,命门都被人攥在手心里,她还能怎么样呢?你说像刘采女那样的毕竟是少数,自己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说扔给别人养就给扔了,得亏翁主面硬心软,没有亏待小公主,换做是我也不忍心,到底流着傅忌的血,我要是有那个本事,倒也想去照顾她。”
我只是有感而发,也没察觉到嫦云的脸色变化,她貌似是被说的有点不自在,兀自撇过了脸,手里羹勺也不搅了,左手下意识地想抚上腹部,却在伸到一半是落了回去,整个人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顺着她的脸往窗户外头看,也没什么好看的,宫里的景致最好的都在聆风亭,如果要看鸢萝和玉妆花的话,就该去昭圣宫,毓德宫虽说缺了景致,可胜在静谧安宁,此刻没有穿堂风,没有外人,香兽里燃着上好的苏合香,白烟缓缓旋绕出空灵的圆线,只有帘幔轻微摇晃,而嫦云的侧脸就沉浸在这淡淡的光圈里,有种超脱众人之外,近乎神圣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