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我全身心都被汝南的战事吸引,实在没工夫去管这么点小小的反常,自然也没有发觉香桃子已经偷偷地去太医院取了好几回砂仁。
砂仁,祛湿行气,是一味温补的药材。
并且,还常用于某些安胎的药方中,是一味好药。
我所担心的,那些前朝的事情终于在一个湿热的午后有了定论,吕将军这一仗出师不利,让豫王占得先机,所以公孙嘉奥下旨,也不管我父亲是不是能听见,总之是大肆驳斥了一番,顺便在父亲还没醒过来时就收回了忠勇公的名号,还有那几万士卒,也被成功收编回骧国的军队里,并由常清及左右二位将军一并接管。
也就是说,我和嫦云在宫里唯一的靠山,也靠不住了。
兵权交接,也就是权利的交替,我安慰自己,有得必有失,父亲失去了他赖以生存的根本,可好歹保住了性命,那几万人性命虽然可惜,但父亲只有一个,我就是那么自私的人,只要自己在乎的人安然无恙,那别人的死活,真的跟我没一点关系;
邓夫子的信件还是隔一阵就会送来,每一封都被我好好地藏着,他说父亲的脉象已趋于正常,不日便会苏醒,这也算是目前的唯一的好消息吧。
如果嫦云偶然问起,我便捡一些无伤大雅的小事来说,只字不提父亲在汝南遭遇兵变,几乎丧命的事儿,嫦云当初瞒着我入了宫,如今我也以这样的行动回报给她,不管是好是坏,我只希望她不要再受到不该有的伤害,希望她不要独自承受那么多。
毕竟我这个姐姐是个很没用的人,这是我到目前为止,对嫦云能做的最大的保护了。
这么一想,秋贵人也不傻,至少她愿意忍下这口气,甘于向万松雪低头,这未尝不是一种变相的自保。
嫦云越来越不爱出门了,也越来越嗜睡,不知道她和平阳翁主说了什么,总之翁主的态度比第一次好了很多,但不消我多说,她自己也很自觉,已经叫绿迤往太后宫里传话,要了些名贵的首饰和衣衫,当初得宠的时候,要什么有什么,可如今这些东西已经轮不着毓德宫挑拣了,与嫦云交好的颐夫人又是个更落魄的,更是指望不上。如今父亲在汝南,秋贵人又掀不起风浪,挡箭牌完全失去了效用,我们必须要赶在万松雪下手前,先抢占先机,就算知道维持目前的现状都已经很困难了,也必须要硬着头皮,迎难而上。
邬太后手脚很快,送来的衣衫什么工艺的都有,却又不会过于华艳,软绡罗最是轻薄,可里头的芯子嵌了一层绒毛,穿上去并不会冷,等嫦云细细打扮了,也正好到了晚膳的功夫。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睡觉睡得多了,她的眼睛总是有一种水色,又不像是要哭,总之在我这个女人来看,都无端有了点心跳加速的感觉。
可嫦云的美,你知我知,她自己却不自知。
我给她挑了副景泰蓝的耳坠,衬着她的脸蛋,冷调的蓝,泛着幽幽的光,让那脸越发的莹白一片,可嫦云今日一天都不在状态,看上去有些不自然,换了衣裳便一直在殿里踱步,更捏着我的手,有那么一瞬间还捏的死紧,同我讲道:“不知为什么,我这心里总是扑腾的厉害,似乎今日只要出了毓德宫,就回不来了.........”
“呸呸呸,说什么呢”我给她系好了风衣,又给她拿了个手炉:“可别说什么晦气话了,我看你这两天虚的厉害,方才往嘴上抹了口脂,才瞧着好了一点。”说完我吩咐香桃子去将一直熬着的参汤拿过来,嘱咐道:“我估摸着公孙嘉奥也没那个心思找人侍寝,你就态度好一些,同他好好说几句话,起码能让他想起来毓德宫还有咱们这么一屋子人要养活呢,没的被万松雪给碾到脚后跟去了。”
嫦云不言不语,想是有什么不好的预感,她压根就没有理我的话,反倒是冲香桃子看去一眼,似乎有点探询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