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自己终于也做过一件大事,成为了这场棋局中相对重要的一环,就算依旧是被同一个人利用,可她这一次却没有后悔。
仇人多了也不好,成妃怕她反咬一口,已经许诺将她那个早逝的孩子择个吉日好好超度,香竹想想也算了,再报仇也没那个心气儿,她只觉得自己再活着,好像也没什么意思了。
不知道这一回,璟嫔还能不能挺过来。
香竹这么想着。
或许御医也会束手无策吧,毕竟解毒的法子都不一定有效果,再好的灵丹妙药,可能也并不适用于解蛊呢?
宫里头并不是只有那些明面上的手段才能害人,夏美人出生北地,娘家原是制药的,后来使了银钱换了个七品的小官,在升官发财的同时,他们也不忘更进一步,这才按照同样的路子,把女儿给送进了宫。
可夏家最擅长的并不是制药。
而是制蛊。
尤其是害人的,阴毒的蛊。
香竹不晓得靖宫的压胜之术和北地的巫蛊比起来,到底哪个更厉害一些,反正都能害人就对了。
要把蛊虫种在自己身上很容易,可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种在璟嫔的身上,初时着实是让香竹烦恼了好一阵。
夏美人能找来蛊虫,未必就有本事往璟嫔身边放。
好在夏美人没有法子,可别人却是大大的有。
至少成妃就做得到。
她教会了香竹用法,又派了自己的心腹宫人给她引路,终是把子蛊借着迷香给璟嫔喂了进去。
其实也并不是没有解法,只是夏美人自己也知晓的一知半解,而成妃正欲将璟嫔处之而后快,好把四皇子抱过去,更没有那等好心。
舍生蛊分二蛊,子母双生,以彼此的心血养就,母蛊亡,则子蛊灭,就是这么简单。香竹不觉得自己的命有多金贵,但是在死前能拉上瑞贵妃的妹妹一起,多少也算一种荣幸,仿佛自己这条命也值了些钱,而当初受的那些苦,则可以彻底地放下了。
香竹心里头这一放下,顿时就看开了,甚至她在跃入莲花池的前一秒还在放声地笑,那声音短而尖刻,在黑夜之中尤其的突兀,仔细听,似乎还有些莫名的凄凉。
顺着响动,南翮紧赶慢赶的跑来聆风亭,等赶到时,里头早已没有香竹的身影,有的只是的荷花池中的一抹藕荷色的身影,那衣袍的颜色已然被池水浸染开,等把人捞上来后,众人便看见这宫女眼皮微翻,面带诡艳,又未尽的笑意,而她显然不是被人推下去的,唇边却尽是鲜血,想是伤及心肺,溺毙而亡。
南翮冷冷地看了一眼,心知此刻说什么都晚了,要怪人人都得怪,便同身边几个跟班的小内侍道:“尸体先存进宫人巷,多搬上几块冰动冻着,就说聆风亭死了个宫人,捞上来时已经泡胀了面目,瞧不清是哪宫哪院的宫人。”南翮想到璟嫔方才的样子,揪心的厉害,这人就跟失了魂似的,噗的便是一口心尖血,这是急怒攻心的症状,拖的晚了怕是性命不保。
他转身便往含凉殿去,只在走前吩咐了句:“动作快些,等明日圣上下了旨,兴许在她身上还能查出些什么。”
这一晚含凉殿昼伏夜出,尽管忙碌,但仍是不动声色,公孙嘉奥从来没有这样无力过,生命的流逝是那样明显,她在床榻上会无意识地痉挛、抽搐,分明和中毒的反应一样,可等胡御医上前切脉,却依旧没有诊出什么,山参吊气,也只是能吊一会儿是一会儿,就连公孙嘉奥自己,也是神色凝重,坐在床沿上,便有一股肃杀之气。
胡御医查过吕嫦云的脉案,怀疑这大约是另一种比毒药还可怕的东西。他不敢说出自己猜测,便只是跪地叩首,说请圣上做好最坏的打算。
一般说这话,这人就是离死不远,可以准备后事了。
果不其然,一听得这话,公孙嘉奥立时便大发雷霆,当场便把一个跪的最近的御医给踢了一记窝心脚,在撂下一通治不好就要你们的命这类的狠话后,气势汹汹地跑去了瑀夫人宫里,因为他方才在狂怒之中耳朵也没有错过一个字,有个御前的内侍嘀咕了一句,说璟嫔近日唯一出门会去的地方,便只有瑀夫人那儿,她是宫里位份最高的人,璟嫔理应去向她请安。
南翮这挑拨的水平很不一般,每一句是说瑀夫人不好,但每一句都在把人往里头拉扯,至少瑀夫人为了自证清白,少不得要抖出些话来绊住皇帝,但不论是非与否,她这么多日一味称病,对璟嫔的不闻不问也是一种错误,既然公孙嘉奥不愿意承认是自己间接地将璟嫔害成这样,那么找一个替死鬼也是好的。
支开了皇帝,南翮便上去将胡御医搀起,二人交换了下眼神,胡御医便拱了拱手,开口道:“公公若是方便,还请往毓德宫走一趟,容微臣再查阅一遍脉案,再下定夺。”
南翮点头,知道胡御医是吕将军身边的幕僚,那位奇人邓夫子的徒弟,他要自己去毓德宫,怕是找的物件也同邓夫子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