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妃说的正合公孙嘉奥的心意,自然,也不能只带吕嫦云一个,否则就太刻意了些,他既然想把她长久地留在身边,那就要多为她打算,秋贵人是顺带,上回就有她,吴美人和夏美人不同,一直很安分,过去不会闹事也不会打扰帝妃二人独处,是起着当摆件的作用,从一开始,只有嫦云是他一直想带着去的,里头的关系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可淑妃的好意,吕嫦云也有想过拒绝,她本来并不是很想出远门,放着四皇子独自在宫里,是个人都会觉得不放心吧,后来还是公孙嘉奥下了道旨,让颐夫人代为照顾几天,奶娘嬷嬷都尽数挪了过去,这才把她说动了,一同去了行宫。
清滟和绿迆都是做事有分寸的人,嫦云把她们一并带去了行宫,倒是我和香桃子在宫内留守,也没什么事情做,颐夫人把四皇子照顾的很好,毓德宫里不见婴孩的哭声,所有人都连着睡了很多天的好觉。
除了公孙刿始终在侯府不出面以外,一切都很太平。
暂时很太平。
香桃子不用煎药了,也得了几日的松快,嫦云不在,胡御医也出差去了行宫,方便璟妃随时候诊,乍一看,皇帝还真是样样都替嫦云想的周全,只是这样宠爱一个人,未必不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他身为皇帝,也该明白这个道理。
嫦云去行宫的第七天,我印象很深,那天久违的下了场暴雨,湿湿嗒嗒的打在地上,裙角都犯了潮,黏糊糊的搭在身上,很难受。香桃子本是要去内省局拿皮料,可早起时不知吃了什么闹了肚子,怎么都出不了门,小橘子和小路子也都有各自的事要干,我过了几天清闲日子,已经差不多把胡御医说的话给忘到了九重天,根本就没多想,便替她走了这么一趟。
内省局的都是熟人了,香桃子看来平日里也是没少塞他们红包,个个都笑眉毛笑模样的,满口姐姐姑姑,说两句就能把人哄的眉开眼笑。
我领皮料时觉得份量沉了些,掌印身边的小内侍还帮着搭了把手,两眼笑眯眯的:“今年北地出了好些个料子,狐皮做坎肩儿,鹿袄做里衬,还有块儿猞猁孙的小褂子是咱们特意孝敬璟妃娘娘的,姑姑好歹仔细着些。”
人一得道就升天,夸一句就飘飘欲仙,我被小内侍说的有些欢喜,当初毓德宫门口连只麻雀都不肯停一停,如今却是到了人人都要巴结的程度,这宫里还真是靠恩宠说话,能真正抬起头来做人的,也只有寥寥几位。
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香桃子似乎是真病了,劳心费力地伺候小主子不说,每个月她都要来这么一回,疼的动不了,躺在床上起不来身,我让她歇着吧,她一个人养病又呆不住,半夜里点着灯,还给我缝了双鞋袜,差点看伤了眼睛。
我于是想着去内省局拿月俸时再往太医院走一趟,给她带些药来,女人最要紧的就是身体,没了好身体,拿什么跟人家去斗,吵个架都不见得有力气。
今日照旧得了些额外的孝敬,我也没放在心上,上京雨水连绵,对百姓的收成是好事,收成好了,来年的税收也显得不那么艰难,可对于百姓而言是欢喜的,对宫里人,那就不算什么好事了,你说皇帝出一趟远门都想不到带着她们,点的秋贵人和吴美人又不算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宫的主子们没了可以争抢的目标,一等皇帝走了,顿时连出门赏花都没了兴致,请安时一个个地都坐着轿撵,放眼过去千红黛绿的一片,长得都不丑,就是谁也分不清是谁。
来时还只是阴沉沉的天,回去时就开始下雨了,内省局的小内侍借了我一把伞,说御街上人多,娘娘们怕是都往瑀夫人那儿请安去了,宫道是宫人专走的地儿,也保不齐有个磕磕绊绊的,倒不如往西六宫那边走,清净些。
西六宫我知道,国破之前那里是最繁华的所在,傅忌为我建的琉璃殿就在那儿。
就算它被烧了一半,也是整个皇宫里最高的一处所在,华美,且恢弘。
但自从嫦云接二连三地出事后,我凡事就多留了个心眼,嘴上是答应着,步子却没有停下,特意挑的东六宫那头走,广寒宫就在那一块儿的尽头,果然一路安静,连个人都没有。
傅忌疑心重,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不见得是件好事,可我从他身上学到的东西有限,他唯一教会我的事,就是不要相信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