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子不看我,或者说是根本不敢看我,他一直是很机灵的,不亚于小橘子的机灵,否则我也不会叫香桃子和他去负责嫦云的汤药,可这会儿的小路子却完全变了一个样,胆小,怕事,和我一样的贪生怕死。他一见到太后和瑀夫人都在上头,两腿一软,跪在地上就咣咣地磕头,哆嗦着,口齿也不复从前那样伶俐:“容禀太后娘娘和各位主子,奴才在毓德宫不过是个负责汤药的小太监,璟妃娘娘前头在含凉殿受了大罪,月子里落下的病根,膝盖头上又紧跟着跪出了毛病,太医院的胡院判专开了药,叮嘱说一日两顿,少一顿都不行,奴、奴才记得,瑞姑姑十天前还说她身子不爽,私底下托了奴才偷偷抓了些药,奴才本不懂这些,可姑姑要的药材便是太医院的专侍煎药的内侍都很奇怪,说、说决明子和瓜蒂寒性,女子若有血不归经之症,还是尽量避开些好.........”
见人证和口供算是齐了,瑀夫人又先开口给这事儿定了性,还把罪名怪到她和颐夫人身上,淑妃也不好再托大,直接就开门见山,适时地把皮球重新踢了回去,道:“这奴才记性倒是好,可臣妾难免疑惑,那决明子是利血祛热的好药,与瓜蒂一同煎服,却是伤胎的利器,若是这奴才说的是实情,那这宫人若是专要了这两种药材,她图的是什么?”
万松雪在上头冷笑一声:“自然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急着要想法子规避吧。”
“可这,终究是不妥呀.......”傅宝音原想出言游说一二,可惜淑妃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径自继续道:“入宫前曾研读女记,偶然在上头见一记闻,说是前明太宗有一宠妃孙氏,贵比副后,苦于膝下无所出,太宗废元后胡氏,可孙氏却一直不得登临后位,后其阴夺宫人罗氏之子,才最终问鼎皇后之位,足可见其奸猾,实为狡诈之人。”
淑妃泼了脏水,却还不忘做好人,或者说她本来就不是好人:“虽说臣妾同颐夫人都相信璟妹妹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儿,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传人来验一验,太后娘娘说呢?”问的是太后,可看的却是瑀夫人。
不能验,一验就完了。
我想到了内官临走时跟我说的话,他叫我死都不要认,至少也得撑到侯爷来。
为今之计,只有能拖一刻是一刻了。
“太后娘娘,各位娘娘明鉴啊!!”幸好只是被捆了手,并没有塞住嘴,我还能吊起嗓子奋力出声:“奴婢一不曾偷,二不曾抢,至于那包被搜出的药渣,奴婢更是见都没见过,倒是这小路子,头一个是他发现的。”我恶狠狠地看着他:“这回第一个跳出来诬赖的也是你,你说话可要摸着良心,红口白牙的当心吞了舌头!”说着说着我就激动了,竟然挣扎着上半身就要去撞已然惊愕的小路子,哭道:“你说!我在毓德宫有哪点对不住你,你一次次地撺掇娘娘,叫娘娘把我赐给你做菜户,我三番两次说了不肯,回头还给你赔了不是,要跟你认兄妹,还从娘娘那儿讨了恩旨让你去看汤药,你口口声声说不介意,而后便是这么害我,这么报答我的?!”
此话一出,全场都愣了,太后眯了眼睛,万松雪也重新抬眼审视,竟是没一个人反应过来,这声声血泪,说的跟唱一样,抑扬顿挫,可谓是形艺双绝的表演,更别说早就石化在一旁的小路子了。
来吧,泼脏水谁不会,我一边哭,一边在心中冷笑,小路子原来一直都是淑妃的人,那好,你害我,那就别怪我来害你了。
好端端的的,就成了这么个僵持的局面,狗咬狗,奴才扯开脸皮,就什么都管不得了,场面顿时就闹得很不好看,简直跟菜市场似的,连傅宝音都在心里疑惑,眼前这个女人,真是璟妃口中,那个受尽万千宠爱的瑞贵妃,她的姐姐么?
万松雪忍耐着心中的起伏,眼看着就要成功了,就差一脚,就能彻底把这位曾经在前朝最贵的的女人给踩死。
淑妃见她和太后都没什么好脸,这心里就有些发憷,太后风韵犹存,可面上的疤痕太显眼了,生生破开了她原本精巧的眉目,面色又一直绷着,似是比瑀夫人还凛然。
可既然能请动太后,她们必然也是下足了功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