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像以前那样,装作全然不知他的本意,只是单纯地去哄他,去爱他;
我们依然可以过的很充实,很快乐。
够了,这就够了。
我不怪嫦云,不怪傅忌,不想去责怪任何一个人。
人要学会知足,也不要总是标榜自己那么聪明。
我感谢老天爷在收走我所有重要的东西之后,又把傅忌还给了我。
我其实一点都不聪明,我宁愿自己蠢一点,再蠢一点。
我已经知足了。
东陵边上就是同州,安州出木材,同州顶多算是个中转站一样的地方,来往的行旅商贾光是赶集就得赶七天,七天里邓藻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逗留了两日,他深谙韬光养晦,也熟知掩人耳目的道理,公孙刿是个惹不起的人,不同于公孙伏都那样,只一个骄兵之计便能铲除,他的目标显然没有战场上那么狭小。
他要的是皇位,是天下。
哪怕如今在那龙椅上的,是他亲哥哥。
他看上的,不管是皇位也好,人也好,都应该永远地留在他身边,断不能背离。
邓藻良一路上听了不少,都是大小姐说当今圣上是如何对二小姐上心,如何力排众议安顿她在含凉殿里头养病,现在汝南的人都知道了,皇帝宠爱璟妃,连带着璟妃所生的四皇子也被另眼相待。
但这些在他眼里都不重要。
邓藻良只关心二小姐在宫里是不是过得快活,有没有真正快活过。
如果没有,那再是滔天的富贵,再是皇帝的宠爱,于她也不过是彼之蜜糖,我之砒霜罢了。
所以看人看事,最后还是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皇帝和彻侯一母同胞,果真是一个性子啊。
得到了还好,得不到还可以想办法得到。
可如果得到后再失去,那后果想必会很严重。
至于情-爱之事,这个可就复杂很多了。
比人性还复杂的事情,邓藻良对此倒是没什么感触,倒是阿宝越来越古怪,是药也不去催了,懒觉也不睡了,她前两天原本想早早地起来推傅公子去看朝阳,看枝梢上未散的晨露,这些都是他以前最喜欢的,不管身边有没有人,他都一个人能静静地坐着,盯着看好久。
可人家有心上人环绕,那个女人长得美,说的调调跟骂她野丫头那天完全不是一回事,撒娇撒痴信手拈来。她就跟花蝴蝶一样,每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地在他身边晃悠,她甚至连夹菜都不会,一条清蒸黄鱼给她夹的四分五裂,肉块都成了肉糜,可傅忌还是照吃不误,连饭都比从前多吃了好几口。
他喜欢,所以他乐意。
形势比人强,阿宝先是生气,再是气馁,最后的最后,则是完全没了脾气。
她早知道自己是从来没有希望的,但存有念想和打破念想完全是两个概念。
连做白日梦的机会都没了,这让她如何不难过。
阿宝有点后悔了。
当初自己为什么要贪睡那一时半刻的懒觉,四舍五入一下,她就可以多出好多时间去服侍傅忌,哪怕她还是很话痨,傅忌还是不说话,这样的状态也比现在要好。
她真是越来越讨厌那个女人了。
如果她没有跟着邓夫子来丘祢;
如果她从来没有出现过,那就好了。
阿宝是很普通的阿宝,就跟万千少女一样,会钻牛角尖,也会希望自己的情敌(假想的)从来没有出现过。
不出预料的,她慢慢地变坏了。
邓藻良在三天后动身重返上京。
大小姐和傅忌之间总算还有些旧情,他以为这对各怀心思的鸳鸯会相顾无言,互相磨合许久才能磨出一两句话,没想到大小姐倒是很想得开,知道埋怨和翻旧账无济于事,便选择了重新开始。
这样也好。
起码对她而言是好的。
遥记起很久很久以前,大小姐和二小姐刚开始拈起针线,捧起书卷,那样静好安宁的场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过了。
二小姐进宫前曾经说,强迫别人做什么,往往都会有反效果,若是没有他当年那一句预言,那她和姐姐的日子或许会轻松许多,可邓藻良那时刚学成下山,初涉人世,便毫不遮掩地将此话宣之于口,从而改变了将军府所有人路。
他让本不该进宫的人生了一点痴心,一点妄想,偏偏就进了宫,而那个本不该做皇帝的人,偏偏就做了皇帝;
都是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