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初,天气晴,诸事皆宜;
山里嘛,胜在空气好,看起来再过几天就要开始落雪了。
等傅忌身体好一点了,或许推他出来看看雪也不错。
不过缺点也有的,比如缝坎肩的毛料不够了,穿衣服的速度还赶不上天冷下来的速度等等。
靖宫里的雪从来都不会积很高,妃嫔的大轿,皇后的凤辇几乎每天都要从宫道和天街上过,所以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都会有宫人过去打扫,虽然干净是干净了,但总感觉少了很多趣味。
不像在东宫的时候,傅忌得空了来陪我,还会给我堆的雪人上挂两根树杈子,他的审美到这时候就烂的一塌糊涂,冲着我堆起来连眼睛都没抠出来的两坨雪球,说这样看着就像人了。
冬天没什么不好的,我和傅忌更有了窝在房里白日厮-混的理由。
哪怕不干什么,就那么陪傅忌说说话,下下棋也很不错。
算算时间,这竟然是我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可以随心所欲,无忧无虑的日子,我能在屋里搔首弄姿地捯饬自己给傅忌看,又能打扮的美美的(可惜那件狐裘没有带出来)在外头地赏雪,还能想睡多久就睡多久,这里已经没有成国公那个老冬瓜出来搅局,没有什么皇后坐镇,自然也用不着请安,用不着费尽心力和那些女人争什么了。
这简直就是我梦想中的生活。
直到现在我才真正觉得,当不当皇后也不要紧了。
也怪我脑回路生的就不对,从前我老以为当了皇后才能光明正大地和傅忌二人世界,但我们俩绕了一大圈,最后还是回到了起点上,似乎凤命一说从来都不会应验在我身上,老爹原本对我寄予厚望,但架不住邓夫子那么多年冷水泼下来了,我也只好乖乖认命,承认自己的确比不上嫦云,能做个贵妃已经是顶天了。
没关系,嫦云我从来都不跟她计较,跟亲妹妹有什么好计较的。
但邓夫子给我泼的冷水,我却可以重新给他泼回去。
嫦云看他像亲人,跟看我没什么两样。
她可以放心大胆地将孩子托付给他照顾,可以让邓夫子接应我出宫,可唯独就是不能爱他。
凡事,都要有个先来后到的嘛~
他晚了傅森一步,又晚了公孙嘉奥一步,明明年纪也不大,却总是端着架子摆起长辈的谱,一步步的把我们推的越来越远,我进宫时他尚且可以一言不发,泼尽冷水,可嫦云进宫,他看起来却也没有明显地阻拦过。
要不是他一直贴身带着嫦云绣的荷包,不小心给我看出来了,我还真不知道邓夫子原来一直都存着这样的心思。
可惜他比我还了解嫦云。
嫦云多好啊;
她美丽,她坚韧,她淡泊。
还有,她认准一件事,便再也不会回头。
如今邓夫子纵使想返回上京,想说服嫦云同他一起离开,将自己当初的错给想掰正回来,不好意思,晚了。
他当初干嘛去了?
不知不觉,细细的初雪如羽毛般落到了眉毛上,而后开始渐渐地变多了起来,冷不丁就冻得人一个激灵。
这雪下的真是及时,转眼就将我从漫长的思绪中拉了回来。一回头,傅忌穿了身月白色的冬袍,外头猞猁狲大氅松松的搭在肩上,正在远处,双眸含笑,眉眼清朗,就那样安静地看着我。
这模样好看是好看,风流嘛,也是真的风流。
但我很务实,就算第一时间被傅忌的美貌给迷了个半边酥软,也还是挣扎着回过了神。
我是真怕他冷,便快步走上前,帮他把大氅给结结实实地系好,像个正宗的管家婆一样,把家长里短放第一位,一个劲地冲自己的男人埋怨道:“外头凉,屋里不是烤了炭盆吗,你怎么还出来了?”
“怕你走丢了,出来找你”傅忌自打见了我后,一直都是笑模笑样的,就连口才也比从前好了很多,至少他做太子、做皇帝时嘴巴就没有这么甜,甜的我都有点招架不住了。
那个阴沉的傅忌,生性猜疑的傅忌,仿佛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都说了几回了,你才刚好些就往外跑,那些药都白喝了”我说道:“本来想瞧瞧山里有没有新开的野梅花,这都还没走几步,你就来找我了。”总觉得他是怕我跟什么野-男人跑了一样,看的那叫一个严实啊.............
“听说这儿的梅花和宫里的不一样,这儿的野梅通体素白。又适逢万花开败,风中凋零,想必更添高洁之感。”傅忌笑道:“在你没来前,我已见过许多次,委实是没什么新鲜的。”
我拢拢衣襟,还是有点不高兴,嘟囔道:“你就是见不得我一个人往外跑,存心要管着我吧...........”那埋怨的样子,实在是很可爱。
仿佛回到了东宫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