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抹殷红的血开始出现的越来越频繁。
到现在,傅忌已经日见的衰弱下去,清醒时就只会捏着我的手,捏到发痛了也不肯松开。
我不得不接受了现实。
现实就是我很有可能和傅忌相守的日子终于从正数变成了倒数。
可见活了这么些年,从来就没有什么是能在我手中长久的,包括人也是。
我注定是得不到什么的。
再怎么不好,也还是要继续喝药,我这回谁的话都不听了,一个人基本垄断了之前傅忌身边所有人做的活计,再也没有赖在床上不肯起,也没有故意把事情都扔给阿宝做,我总是想着,但凡傅忌醒来,第一个瞧见的若是我就好了。
毕竟私心不改,我想他看见我,或许就会心情好,就能快些好起来。
苦涩的药汁每日都在煎,也每日都在倒,如流水一般的。有时傅忌心情好些了会多喝上两口,有时他怎么喊都喊不醒,我便只能无奈的放在一边,看它从冒着白气,再到彻底的凉下去,每到药彻底凉透的时候,就会有人把药端走,而后再换新的来,周而复始,可结局还是一样的,依然没有人会把它喝下去。
我时常能闻到一股腐败的味道,连带着周围的花叶都开始变得颓丧,到后来倒的药实在太多了,根本连花都不开了。
不是没有问过大夫,可刘老头支支吾吾的,逼急了也就一句话,药石罔救,回天无力,要想傅忌好起来,除非天上的神仙来救,他这样的凡夫俗子救不了。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傅忌的身子上回才说有些好转,此时居然开始呕血,这样一点都不正常。
我说一定是你这个庸医开错了药,你快去重新开一些来,把他治好了我就不怪你,否则我就把你的胡子全都一气拔下来。
我以为刘老头会吹胡子瞪眼,跟我吵上一架的。
那样就说明傅忌就还有被医好的希望。
可刘老头没有跟我吵,也没有像以往那样故作高深,他只是眼含歉意,很直白地告诉我,他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傅忌经常要梦魇,他的心肺早就坏到了无法根治的地步,有时整整一夜都睡不好,不得已才用些安神的香草佐以入睡,便是用了汤药,也仅仅是好一天坏一天地吊着,已经不是能不能治好的问题。
我来了能有什么用,不过是让他枯燥的生活不要再继续下去,仅仅是陪着他而已。
我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按说药也喝了,人也精神了,可说到底也不过是具空壳子,使劲拿好药,拿人参灵芝地往里填,能起的作用也是杯水车薪。
通俗点说,这人已经在等死了。
一早就知道的事,只是迟迟不肯认命,还是一得空推着傅忌出去晒太阳,让他多接接人气儿,虽然明知道做的再多也是无用功,可傅忌却很愿意配合,但凡不是虚弱的起不了身了,总是会陪我出去走走,手里捏着那块不知道是从东宫留下的,还是在昭圣宫留下的帕子,像是对待一件稀世的珍品一样,始终都舍不得放下。
都猴年马月的事了,我都不记得,他居然还记得。
更可气的是,我竟然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我们两都一样的沉溺过去,傅忌尤甚。
他也许还以为我不知道呢,毕竟开始的症状并不明显,所以若是没有叫我瞧见那帕子上的血迹,转而起了疑心,或许还勉强可以掩盖的住。
只要傅忌想,他就能做到。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啊~
可后来就不成了。
他昏睡过去的时间越来越长,而那个阿宝不时地便要在我跟前晃荡,说她才是最知道该怎么伺候傅忌的人,不用我这么个什么都做不来的娇主在这操心费神。
挑衅的话听多了,也很没意思,我此刻全身心都在傅忌身上,也不想找谁的麻烦;
若是从前,我还会同她绕上几句,可现在,她爱呆着就呆着吧,我不理她就是了。
大约是被我的无视给惹恼,阿宝进出的越来越频繁,每到我不得不离开一会儿,去为傅忌端药的时候,她便会凑到跟前来,嘴巴里絮絮念叨着,就是凑的再近也听不清楚。
我偷偷观测过她几回,可以说除了在傅忌面前有些不正常以外,阿宝还是跟往常没有分别。
她只是越来越奇怪了。
似乎好的事从来都是点到即止,不好的事却是接二连三,并且就在你以为最大的难关已经在眼前的时候,早就有更大排排列在了背后,叫人心生绝望。
这句话我以为只是古人发的牢骚,又或是那些个生活不幸的人在杞人忧天,因为在我眼里,没什么比傅忌和嫦云更重要了,而如今嫦云有邓夫子照料着,那我只要照顾好傅忌就行。
可当我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我真是有点绝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