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京的路并不漫长,统共才十来天,掰了指头数一数,我很快就能见到侯府里头的老熟人了,舒窈就算了吧,倒是公孙彦姬挺可爱,比宫里头金贵嫔她们生的要可爱的多,至少是个小孩儿的模样,没有小小年纪就精于算计。
再一个,她虽是舒窈生的,但眉眼全跟公孙刿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样,脾气爽直也就罢了,关键还不讨人嫌。
我要是能生孩子,也想生一个这样的。
但是最好眼睛和嘴巴像我,鼻子像傅忌,这样就完美了。
他鼻子生的好看,比我都好看。
琢磨着见了侯府的亲眷该做些什么反应,我一琢磨起事来就顾不上旁的,加上精神头还没恢复,十来天而已,我醒着的时候撑死了也就三天左右,其余时间除了睡就是睡,当中有一回还发了噩梦,梦见傅忌没了,回头就看见有团瞧不见的白雾劈头盖脸地就往我身上扑,躲闪都来不及,好悬没把我吓死,那会儿一脑门的汗,嘴巴里嘟嘟囔囔的,就跟被魇了魂儿一样,还是公孙刿看着不对,硬是把我摇醒,手心手背上全是我拿指甲掐出来划痕,好在只是破了皮,并没有见血。
后来我是怎么睡下去的来着?哦,似乎是他重新帮我安顿了,还有一下没一下地往我后背上拍,跟哄孩子一样,像是在做我曾经对着傅忌做过的事儿,一边拍嘴里还一边哼哼着,像是北地的草原古调,音不重调子也听着很不适应,跟靖宫庄重的礼乐完全不一样。
虽然不太习惯,但好歹听着平和悠远,起码我之后再没有发过噩梦了,算是有些效果吧。
这一向都是我哄别人,少有人这么待我,脑子里明明想的是这人不靠谱,说不准我一跑跑一年,又把他的新鲜劲儿给勾上来了,真是十足的不可信;可转头又换了一边脑子想,管他呢,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如今舍得一身轻,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了,他爱折腾就折腾吧,只要腻味了之后大发慈悲给我送回到嫦云身边,那就算是待我不薄了。
就这么想一出是一出,把这一切归结下来就只剩了一句话,车到山前必有路,管山的那头是刀山还是火海,去就得了。
侯爷微服出行也不是一般人出行能比的了的,吃喝先不说,但凡我身子能经得住颠腾,也不会一路拖这么久,现在唯一后悔的是没把刘老头给捆上,他的医术虽比不上邓夫子,但这么多年的医书也不是白看的,多大的毛病,但凡他一套玉门十三针下来也能好个大半;
其实吧,当年他一心听命于傅忌也是情有可原,我早就想通了,也从没有怪过他,傅忌是皇帝,他指明来要给哪个妃嫔下药刘老头不下也得下,根本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宫里靠本事吃饭的大有人在,可真要论本事,他才是有真本事的那个人,只是干得活上不了台面,又生不逢时,所以在太医院混了这么多年两个院判都没混上,也是够可惜的。
想想宫里少了这么个有趣的老头,还真是叫人伤感啊。
走走停停,反正又走了差不多十来天吧,一路过了三回通关的文牒,期间我对公孙刿是多有不满,他看我看得严实,一会儿说不能吹风,一会儿又说我两个面纱都不戴就撩帘子朝外看,明显就是在卖弄风-骚,把我憋得满肚子火,无奈又没处说理去。
讲道理么,我铁定是讲不过他的,歪理更是讲不过,托彻侯的福,这一路上风景我是一概没看,全程除了汤药就是干粮,没一个是能入口的东西,好容易在丘祢长回来的那点子嫩肉,现在全褪下去了,下巴也从鹅蛋成了尖角的鹅蛋,怎么瞧,都像是在朝着面黄肌瘦那头发展;
我心里多少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除了没人的时候偷偷摸摸下巴摸摸脸,其他时候都不敢问人拿镜子来细瞧。
公孙刿当然把我的小动作都看在眼里,但安慰是别想了,他近来总是喜欢拿余光打量,一般都是从我下巴扫到胸-前,也不知在打量什么,只是道:“是瘦了些,连那儿瞧着也小了。”也不说那儿是哪儿,但那眼神不实诚,总是要把人看得面红耳赤,恨不得跳起来养天发誓以证清白。
我生气啊,气的都别过脸不看他了,可公孙刿也不恼,说完后又意味深长地笑了一笑,像是在筹备什么大餐,只是不疾不徐道:“回去叫人好好补补。不要急,很快就又长回来了。”
谁急了!我又转过来瞪他,不妨正巧对上公孙刿的眼睛,北地的人眉目深邃,尤其公孙氏的人都长了一双虎狼一样的眼睛,那点精明强悍都隐藏在不靠谱的表象之下,我分明见过很多回,也还是忍不住地要缩脖子,就更别提阿宝那样的,不吓瘫就不错了。
“谁急谁知道”我慌忙的垂下眼,小声气道:“反正不是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