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戒严了,下人们胆小的都不敢露面,可能是躲在角落里发抖吧,舒窈一介夫人,很难说这时候心里不发慌,也破天荒地叫我去她的院子叙话,其实没什么好叙的,可我也还是去了,她应该是一早就知道自己男人在做什么,娟秀的脸上还是和往日一样恬静,可一动起来就露了馅,外头稍有些响动她便下意识地朝门外张望着,十个指尖都发白没了颜色,咬着牙根用力着,几乎把手里的巾子绞的死紧。
我和她没话说,倒是彦姬看见我来了很惊讶,粉白雪嫩的小脸上尽是不满和戒备,看我就跟阴魂不散的瘟神一样,走哪儿哪儿不太平(倒是没跟阿宝似的看我像狐狸-精,算公孙刿教养的还成)。她和我老相识了,我那时还气她来着,说她娘不过是个侍妾,我可是正儿八经要来做侧妃的人,把她气得两只大眼睛眼泪汪汪,公孙刿还叫我不要和小孩子置气。
当时说的是玩笑话,可当着孩子的面就这么脱口而出了,说没有那么点子私心我自己都不信,当时是喜欢他的,觉得这人不靠谱,只是个贪新鲜的,可脸蛋生的漂亮,手里的丹青也画的讨人喜欢,加上之前在洛之贻手里救过我一回,见面总以为有三分交情在的;
怎料世事无常,我被邓夫子带出了宫,临走前还坑了洛之贻一把,如今回来了,更是什么名分都没有。
所以舒窈有福气,我没福气,她男人至少还在身边,可我的男人却不行了,被埋在丘祢了。
软绡罗的巾子嫩,经不起折腾,力气一大就嘶拉一下撇开一个角,也怪日子不对,在这要紧的当口,做什么都瞧着像是别有用意,她就这么一溜神,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到她身上去了。
我看着舒窈魂不守舍那样,真是一点都不上道,这点都稳不住,那她侧妃的位置算是到顶了。
只有自个儿经得起风浪,才能在男人身边站的长远,她管好后宅顶多是管家管的不错,可要说朝政上的辅助,那绝对是差了一程子,且有的好熬了。
“这么早就开始坐着,你要不还是吃点儿吧”我好心提箱她:“廷尉军背后是提督府,提督府背后才是布政司的人马,就是宫里头要闹起来也不差这一会儿,你就是把指甲绞断了都没用。”
舒窈听见就当没听见,冲我虚搭理了一声就别过脸不说话。
话都说到了,人家不理会是人家的事。我撇嘴,换了个院坐真有些不自在,北地的人不好风雅,什么务实来什么,像公孙刿这样好品味的皇亲贵戚实在是少数,舒窈的院里也是精巧的,一寸一寸都沉淀在脚下的青砖绿瓦上,就是这会儿谁都没有心思去欣赏,都在等外头的人传话进来,成还是不成,再晚都得有个决断。
我心里也急,可知道越到了这种时候越急不得,反倒是孩子幼齿不晓事,陪着枯坐了一会儿就开始不住地挪屁股,眼睛一下一下地朝门外打量,不是在等人,而是想着外头花园里的鸢萝开了,该那个大兜子罩蝴蝶去了。
孩子的心里装不下更多的东西,吃喝玩乐正当时,谁去管龙椅的归宿,哪怕那张椅子他们父亲惦记好多年了,这会儿也是捉蝴蝶最大。
公孙彦姬唤了自己娘亲几声,说想出去逛园子,就在侯府里头走,不往外瞎溜达,舒窈开始没理她,她于是又说了一遍,原本满怀希望以为能行的,谁知道舒窈听后就瞪她:“你就呆在这儿,那也别给我去!”
娟秀的人生气也没太大杀伤力,但偶尔来一回就足以了,镇住小孩是没什么问题。
我没有孩子,也照顾不来别人的孩子,只管自己一个人托腮愣神,回忆起先前的几个月就跟做梦似的,好像和公孙刿近距离相处的日子,竟然还没回程的路上多。
这时候再弄什么日观星象等于白搭,除了感觉自己的心在彭彭直跳,快跳出三界以外,别的一概都不入我的眼和耳朵。
我就想知道现在宫里怎么样了,还有嫦云怎么样了。
我心里很门清,也早就做好了准备,若是嫦云这回不打算原谅我了,那我也认头,多一个冤家总比少一个妹妹好;
我这都是为了长远打算,她怨我怪我我都认。
只要她别再做傻事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