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竹给穆廖发完消息后,整个人紧绷了一天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扔了手机,躺在刚烧的炕上重新翻了一遍饮水厂的材料。范晨刚洗完澡,哼着歌进了房间,她边擦头边坐到陈竹身边,看到对方的脸时惊了下。
“陈总你的脸怎么破了?”范晨忍不住伸手去碰了碰。
陈竹似乎才想起来,不怎么在意的随口说了句:“没事。”
范晨:“这是脸诶,怎么可能没事。”她下炕去穿拖鞋,“我去找李师傅拿创口贴和消毒水。”
陈竹很想说不用了,但是看对方这架势明显说了也不会听。
李敬泽带的医疗箱被范晨整个儿拿了过来,短短两天,没想到这玩儿意倒成了对陈竹来说最有用的东西,晕车靠它,脸受伤了也靠它。
范晨拿了消毒棉给陈竹把伤口上的血渍擦干净,又拿了透气创口贴,小心翼翼的贴上:“希望不要留疤,看着挺浅的。”
陈竹倒是挺无所谓:“不会的。”
范晨看了她一眼:“今天一个大白天也没见着有碰到什么,怎么就受伤了呢?”
“……”陈竹也不知道怎么说,总不能真告诉她是陈莫寒摔了酒碗划破的吧,只好转移话题道,“明天就要和饮水厂订贷款的合同条款了,早点睡吧。”
范晨一脸狐疑,不过也没再多问,乖乖上了炕躺着。
话是这么说,但陈竹躺在床上了也不是能马上就睡着了的。
她给穆廖发消息的时候其实是犹豫的,虽然对陈莫寒有所隐瞒的态度不认同,但内心里陈竹清楚自己仍旧偏向了灵白村这一方,与其说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和眼光,不如说她更相信陈莫寒和饮水厂的实力,她在这儿看到了一个成功企业该有的样子,不论风险还是利益,她相信,这儿的一切都不会让她失望。
只不过,陈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决定,她背后还有整个DW银行,而银行,并不是慈善家。
金融市场瞬息万变,谁都不能保证一个企业能够毫发无损一帆风顺的走到最后,决策者一个小小的失误或者投资,都会为未来的发展埋下无法预估的损失,当然,也可能带来一次死而复生的机会。
陈莫寒现在也许有可能拿厂房偶尔的来充当孩子们的教育资源,也许一间厂房的确无法影响整个厂的周转和利润,最起码近几年甚至十几年陈竹都无需担心他企业的还贷问题,但之后陈莫寒如果想要建造希望小学呢?他如果拿到款项后第一件事并不是扩容厂房,而是去做了慈善,这个里面所造成的风险又该由谁来承担?
这的确是一件从人格上来说,都无比伟大的事情,但人格的伟大,却往往是与利益相冲突的。
陈竹并不想做那个残忍而自私的人,但有时候,她又不得不这么做。
给穆廖发的消息内容里,陈竹极尽所能的为陈莫寒站了台,当然这个台也肯定是真实的,厂的规模,优质的环境,她想编也没办法编的毫无破绽,而厂房当学校这件事她也如实告知了对方,只不过在与陈莫寒面前表现的不近人情相反,她向穆廖分析了对方利润上的优势,也表达了自己认同陈莫寒实力的自信,一间厂的利用问题并不会影响他们还贷的稳定性。
陈竹在黑暗里翻了个身,干脆又翻出手机来看了一遍自己发的内容,她大概从来没有用过如此感性的词句来与领导谈论公事,以至于穆廖的回答非常言简意赅。
“我会考虑你的意见。”穆廖之后又发了一条,“明天再说。”
陈竹的目光落在“明天再说”这四个字上,她已经许久没有在工作上左右为难过了,但每次只要有不确定的时候,穆廖总是能站在她的背后,哪怕只是说了“明天再说”这四个字,她也会打从心底的相信对方。
正发着呆,旁边已经睡着的范晨翻了个身,陈竹侧头看了看,就听见小姑娘嘴里又嘟囔了一句梦话:“脸上不能留疤……那么好看……”
陈竹:“……”
因为脸上有伤又贴了创可贴的缘故,大清早陈竹起来后也只能用清水洗了把脸,底妆干脆就不打了,整个人素面朝天的去了院子里准备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