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从墨珠口中打听出了那条通往赤土镇的地道……墨珠整理了东西之后发现她收拾了些银票细软。隧道里一直很安静,并没有旁人的声音……”
颜清沅撑着身子坐着,脸色灰败,阴晴不定,过了半天,道:“你的意思,她是自己逃走的?”
宋一硬着头皮道:“可,她的确收拾了东西……灯笼,被熄灭在隧道口。看得出来,是,是她自己熄灭的……”
“你是说,她一个怀孕近八月的孕妇,先前还因为胎动太过激烈,被雨淋得半丝力气都没有了,还能提着灯笼自己跑了?!就因为她之前听了墨珠说了这条通道?!”
听着那隐隐有些压抑的声音,宋一头皮发麻,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墨珠面上惨无人色,此时就战战兢兢地道:“属下等,搜了山,搜了一晚上,可是……王爷,她浮肿得厉害,走不了这么快的!”
韦玉冷声道:“说不定是有同党呢?早就预谋已久。哦,大约连王爷受伤也算计好了吧?不是说那套杠杆的绳索,有切口吗?”
墨珠急道:“王妃不是这样的人!她这几个月压根就没有下山,一直是属下贴身伺候着,也没见她和旁的人说过半句话,哪里来的同党?”
韦玉反问:“那她收拾了细软,跑什么?真是好笑了,连你都知道她跑不远,她自己不知道?若不是知道有人接应,她怎么敢……”
墨珠急急地打断了他:“就算王妃心中有怨,存了心思要跑,可她绝对不会伤害王爷的!”
韦玉面上有些讥诮之色,道:“最毒妇人心……”
下一瞬,一直撑着身子坐着的颜清沅突然喉头一甜,猛地就吐出血来!
“王爷!”
“主子!”
韦玉急忙扶着他躺下,却见他瞪圆了眼睛,目光却有些涣散,他急道:“你疯了不成!这么多年的医都白学了,还是你为了那个女人都不想要命了!”
颜清沅想说些什么,却连喘了几声,压抑不住地咳了几声,声声带血。
他在心里苦笑,这回,是真的伤筋动骨了。
“搜山……去赤土搜。把她带回来……”他抓着韦玉的袖子,断断续续地道。
韦玉急得连踹宋一好几脚:“还不快去!把那个贱人给我带回来!我倒想问问她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屋里已经乱成一片。
可是颜清沅仿佛没听见似的。
内里血气翻涌,他浑身几乎已经没有知觉那般。
眼前却不停地浮现出她的笑她的泪。
是我错了还不成么……
只要你肯回头,江山我不要了,仇我也不报了还不成吗?
可是昭昭,你当真,狠得下心啊!
颜清沅紧紧抓着韦玉的袖子,最终陷入了一片昏沉之中。
……
而此时,宁昭昭已经在一片混沌的江水上足足睡了一天一夜。
睡梦里飘飘摇摇,鼻端都是混合着泥土味的水腥味。
“前阵子的暴雨延绵,把这一江好水都搅和浑了。”
“是啊。运河头冲泄而下的淤泥也不少。不过运河头总算是开出来了。当年多少人说燕明根本不可能做运河头啊,这都挣扎了几年了,如今总算是疏通了。只不过朝廷不肯拨银子,他能扛到什么时候。”
那人低笑道:“拖拖拉拉,给了承诺不给钱,又积下了一笔烂账,开了一半的运河头被迫停工,导致运河头淤塞……还以为百年之内燕明都不可能开出运河,没想到竟让他来收拾这个烂摊子。你不要低估他的耐性和毅力。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最是知道他那股子狠劲儿。开了这个运河,他足以名垂青史千秋万代。填多少他也会填的。横竖啊,他填得起!”
“……”
一人填出一条运河?
不过大约很值得吧。没登基就已经有可垂千秋不朽的功绩了。
只是……
“他这么难缠,你还掳她的女人?人家还大着肚子呢。”
“注意你的措辞,他女人是我救回来的,可不是我掳回来的。何况,等她生了孩子,我会把大的还给他的。”
“……你就不怕他弄死你?”
“怎么会?我从宋氏手里救了她的命,这是他欠我的。送个孩子给我当谢礼,再公平不过了吧?何况,你以为他真在乎那个小的啊。他真正要的,是里头那个大的。”
听他笑得那么得意,萧芒也是无语。其实有时候颜念平和他表弟挺像的,俩都不太正常。
颜清沅已经是成家的人了,自当有些变化。骨肉血亲这都是剪不断的感情。何况是他这么牵挂的人肚子里的种?
还什么拿个孩子当谢礼……
就算颜清沅肯,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愿意?你们都不正常,人家小姑娘是很正常的好不好?他可是亲眼看过颜清沅被她挠成了个棋盘的。真要是孩子被抱走了,他不得让她给挠死……
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孕妇早就醒了,此时听了那话只觉得如同惊涛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