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秦皇后愣了半天,才道,“你母亲为你千挑万选,怎么能容许把你嫁给那样一个武夫?”
姚芷荷苦笑道:“娘娘啊,那时候,我若是不嫁,大长公主阖府上下都得死。我有什么怨的呢,还得庆幸,我自己有点名声,有点价值,能保住家人,不至于让大长公主府也像蝼蚁那般,被她弄死……”
生死之前,荣耀和骄傲又算得了什么呢?
秦皇后自己还不是被人驱逐出京,蜗居那个小别院近一年?
这时候,旁边一个年长些的妇人凑上来,一脸讨好地道:“郡主莫失落。如今咱们摄政王回了京,连着皇上和娘娘也回来了,您也算是熬出头了。”
姚芷荷神色有些复杂地看着她。那些当初鄙夷,如今谦卑讨好的脸,瞧着真让人生厌。
她别开脸,握住了宁昭昭的手,低声道:“昭昭。”
很大胆,唤了宁昭昭的闺名。
顿时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等着看宁昭昭的反应。
毕竟姚芷荷现在是叛将遗孀,而宁昭昭总有一天会母仪天下。她这般……
宁昭昭知道她有事求自己。
说来很可笑,姚芷荷可能是她唯一的朋友。无论当初是因为颜清沅,她故意利用靠近,还是别的什么,但这个女孩儿,是棒槌少女时期唯一的闺中密友。
姚芷荷对她,不管本来接近的目的是什么,可总也有那么几分真心。
曾经她是京城炙手可热的贵女,不知道多少千金都排着队想跟她沾上关系。她独和这个小棒槌出双入对。她母亲的所谓大局已经烟消云散,如今剩下的,是历经苦难的姚芷荷。
站在她面前,当着所有人的面叫她一声昭昭。
宁昭昭看了她半晌,红唇轻启,道:“芷荷。”
这一声回答代表了太多的意义。
叛贼遗孀,是多么敏感的存在?哪怕因为她皇族的身份能苟活,可她下半辈子,也只能活在阴影中了。
宁昭昭这一声“芷荷”,是救了她也是赦了她。因为这位未来的皇后在向所有人宣告,她待姚芷荷,还同从前一样。
一时之间所有人心中都五味杂陈,心道难道摄政王给她这样的权力,叛贼遗孀,她想赦便能赦么?
宁昭昭不管旁人,看着那些人眼中的揣测和轻慢,她是有些生气的。
这个骄傲又温和的女子,哪里能容得她们用这样的眼神看着?
她拉着姚芷荷的手,道:“你跟在我身边。”
说着,还像做姑娘的时候那般,牵着她的手,两人亲密地走在一处。
姚芷荷心中有些酸楚。心道这小姑娘还和从前一样,你对她一分好,她都是记得的,来日必定报你十分。
秦皇后也是心疼芷荷,隐隐又激赏棒槌的血性。她轻咳了一声,身边那些命妇连忙围了上去,开始奉承秦皇后,或是诉说着动乱时的苦处。
一行人开始走进皇城。
宁昭昭避开了人,半挨着姚芷荷,低声道:“几个月了?”
“刚满三月。”她苦笑。
姚芷荷身条修长瘦削,不仔细看还真是看不出来。可宁昭昭自己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一眼看出她似有负担,手往往不自觉地护着腹部。
“你想要生下来?”她压低了声音,靠在姚芷荷身上像一对亲密的姐儿俩,旁人不敢靠近,自听不清,但那亲密的姿态却让很多人若有所思。
“想。”姚芷荷毫不犹豫地道。
这对于她的处境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
宁昭昭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
姚芷荷低声道:“道理我都明白,我母亲如今也容不得我了。我只能求你了,昭昭。”
宁昭昭问:“为什么?”
“能是为什么?这是我的孩子啊”,姚芷荷苦涩地道,“我母亲说我以后会有很多孩子,清清白白的孩子,不像这个,出世便是罪身。可是……”
“我走投无路了,昭昭。”她几乎要哭了。
宁昭昭心里隐隐发疼,低声道:“你让我想想。”
姚芷荷轻轻点了头。这种事,便是她,也要小心斟酌的。毕竟摄政王太过强势了,再宠爱她,她也需掂量些吧。
宁昭昭道:“我想想这事儿怎么办妥当。我能赦免这个孩子,可我怕你们母子俩日子不好过。还是说应该把你送出京城妥当些?”
那一刻,姚芷荷诧异地抬起头看着她,不可思议地道:“你,你现在,就能赦免他?”
“为什么不能”,宁昭昭轻抚了一下她的手腕,有些怜惜地道“一个孩子罢了,有什么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