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喝下午茶的时候,赵妈妈按照陆母的吩咐,把我领去了德致堂。我恭恭敬敬拜见过陆母,站在她面前,心里正奇怪这次又是什么理由找我训话,陆母的脸色依然保持往日那样冷淡,甚至没有正眼瞧我一下,没让我入座,也没叫人端茶,赵妈妈只给她端了一杯。
陆母淡淡喝着茶,什么话都不说,我最讨厌这种沉默。她不开口的时间里,让我感到德致堂冷得如同结了一层厚厚的冰霜。
她先问我昨晚上去了哪里,干了什么,同什么人在一起,又问我何时回到府中,何时入睡。
虽然她的语气平平淡淡,不带半点责备,不带任何情绪,可是那股无形的气势就像泰山压顶,直压得我喘不过气,在她面前,好像说错一个字,就能被她的话语训斥得体无完肤。
难怪别人总说语言是把双刃剑,依我而言,老斑鸠的话不是一把双刃剑,而是成千上万把锋利的匕首,像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身上,无处可避,被击中只能死无葬身之地了。
于是我将昨夜之事如实告知。
因为我在她的面前从来不会说谎,也不敢骗人。再者,我觉得我所做的那些事情并没有什么过错,也不该受到惩罚,况且昨夜我与务观在茶馆喝茶,比起溜出府喝酒,实在太本分了。就算她要责骂我,也应是我与务观两个人的份儿。
可是陆母的脸色突然显得很生气,好像我犯了什么滔天大罪。
她一开口便直击我的要害。无非是女则里面的言语,告诫我一个新妇应该是什么样子。以前她总喜欢说“女子应当”和“女子不应当”,现在不过换了个说话,变成了“新妇应当”和“新妇不应当”。
最受不了别人劈头盖脸将我一顿痛骂,不给任何解释的机会。我越听越气氛,直到我两腿发酸,不耐烦地捶了捶大腿,这个动作居然被老斑鸠发现了,她很不高兴地说了一句“这是我要给你讲的第一点”。
老天爷!讲这么久才第一点!
我暗中反驳着,以前不能跟男子走得太近,所谓男女授受不亲,可是现在我和务观是名正言顺的夫妻,难道夫妻二人喝茶也要被她说三道四么?
我严重怀疑老斑鸠能看透我所有的心思,她慢慢放下茶杯,依然没有放过我的意思,不屑一顾道:“说到底,你现在的身份是我们陆家的儿媳,应当注意你自己的身份,更要意识到你肩上的责任。不能由着务观的性子,也不能任由你胡作非为,娶你进门是希望你既能守家,又能辅助你的丈夫,劝他多用心,将来好考取个功名。不是让你拉着他去街上喝茶聊天,不是让你耽误他的学业,你到底懂不懂……”
原来喝茶那件事是我的错?明明是务观请我去的,我真是变成了冤大头。
“其实不是我……”
“不是你,那是谁?”老斑鸠拉下脸,打断我道,“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务观为了你连功课也推迟了,作为一个新妇,要懂得为人妻子的规矩。难道,这是因为没有娘从小教你,才这样任意妄为么?你二娘和我们平时也没少教你。”
我又郁闷又气愤,心中就像有一座火山爆发,火气直接冲到了头顶。如果她不是我的长辈,如果她真是画上老斑鸠,我早就揪住她的头发,把她身上的毛全部拔光了。
简直是不分青红皂白!以往骂我的话,我都能忍,现在居然不骂我,反而牵扯到早死的亲娘。她的意思不就是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