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伽南也很快就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丹青是个爱热闹的,外面有什么新鲜八卦她都会打听到,然后会挑一些有趣的,特别的说给阮伽南听。而阮伽南就权当是了解宁王府外情况的一些手段了。
不过听到丹砂说到这件事的时候她很是惊讶了一番,“有人拖家带口撞死在了京兆府大门前?这么严重?”
在古代,这样的行为无疑是在挑战官府的权威,打官府的脸啊。若是有冤屈大可直接告到官府里,这样二话不说就拖家带口的撞死在官府大门前,可想而知会引发什么样的后果了。难怪凤明阳前脚才回来后脚又急匆匆的进宫去了,八成是因为这件事了。
“可有打听到是因为什么事才撞死在京兆府大门前的?”阮伽南坐在铜镜前让丹砂为自己梳妆,侧头看了看铜镜里的人,伸手扶了扶丹砂刚插到发髻上的红宝石簪子,然后伸手拿了下来,“换一根素点的。”
丹砂没说话,又从状匣子里挑选出了一根点翠簪子,簪子上并没有什么宝石,只有几颗小珍珠,缠绕着金丝线,漂亮但是不会过分抢眼。将点翠簪子插在发髻上,阮伽南左右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起身从内室里走了出去,到外间的榻上坐了下来,望着丹青。
丹青摇了摇头这才回答道:“还没有打听到什么,不过奴婢隐隐约约的听到外面的人说好像是因为什么田地的事。奴婢估摸着不会是那一家人赖以生存的土地被人抢走了,又求救无门,官府又不帮忙,没办法抢回来,又太绝望了,所以干脆就带着家人撞死在了京兆府大门前吧?”
田地?阮伽南扬了扬眉,不会是燕京城里某个贵族家族霸占了良民的土地,将人逼到了绝境。又知道官官相护,求救无门,所以绝望气愤之下就干脆带着家人撞死,这样好歹能制造一些混乱,给官府抹黑一下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一家人倒也是可怜。别说是古代了,就算是现代也从来不缺这种仗势欺人的事。
所以有时候,没权没势又没钱真的很吃亏。
凤明阳直到正午过后才从宫里出来,步伐匆匆的赶回了宁王府。
阮伽南因为一些事耽误了,这会儿正在用中午饭呢。
即便来到这古代已经很多年了,但是阮伽南表示她依然没办法习惯这里的一些习惯,比如说一日用两餐。这是不行的,她必须得用三餐。一开始凤明阳知道她有这样奇怪的习惯还很是惊讶不解了一下,但是时间一长倒也接受了。
看到他回来,阮伽南忙放下了碗筷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刚从宫里出来吗?”
凤明阳点了点头,“我先去换身衣裳。”
一刻钟之后他换了一身衣裳出来,阮伽南已经让人把桌上的饭菜收拾起来了。让饿着肚子准备也吃一些的凤明阳一阵沉默。
阮伽南没发现他也想吃饭,问起了今天发生的事,“你不会是为了京兆府那件事才被急匆匆的叫进宫的吧?”
她觉得这件事若只是普通的事应该还不至于会惊动皇上,让皇上把几个皇子都叫进去。凤明阳进宫去了,其他几个也肯定也进去了。
凤明阳也不奇怪她知道了这件事,“确实是为了这件事。那户人家也确实被人霸占了地去,只是这只是其中一户人家而已。有人上奏严明光是燕京一带被无故霸占去了的地就有十几万亩,更别提其他地方了。父皇震怒不已,把我们几个还有几位大臣叫进宫去商议此事了,最后让我和凤朝阳两人各带着人去调查此事。”
阮伽南挑高了眉,十几万亩的地?这可不是小数字了啊,几万亩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都已经是很多的地了,现在光是燕京一带就有十几万亩的地被无故霸占了去。用脚指头也能想得到肯定是燕京中那些贵族做的,至于是谁就难说了。这么多的地被贵族霸占了去,每年的税收也是一笔银子了,若是其他地方也如此,啧啧,国库这方面的收入估计都要减少不少。
看着他平淡毫无波澜的脸,阮伽南忽然灵光一闪,微微睁大了眼,看了看屋子里的人,然后自己凑到他面前,应着他有些疑惑的目光低声问道:“这件事不会是你搞出来的吧?”
凤明阳有些讶异的看着他,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是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搞出来的?我像是这么坏的人吗?总不可能是我吞了十几万亩的地吧?我可没有这么大的胃口。”
他身为宁王,名下自然也是有不少庄子田地的,但这些都是从正规渠道得到的,不是他的,他可是半点都没有私吞霸占。
听到他这话她就明白了,这事就是他弄出来的。既然是他弄出来的,那最后倒霉的人肯定是凤朝阳了。
“凤朝阳看起来也不像是是这么蠢的人啊,他不可能吞了这么多地吧?现在又被捅了出来,那他岂不是要遭殃?”
凤明阳淡淡一笑,“自然不是他私吞的了。他胃口还没有这么大,他也没有这么贪心,眼皮子浅。”
可是他底下的那些官员就说不定了。
“所以京兆府大门前发生的事也是你安排的?”阮伽南蹙着眉头问。
凤明阳注意到她的神情有些变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敛,“如果是我安排的,你会觉得我太残忍了吗?”
阮伽南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为什么会觉得你残忍?而且我也相信不会是你逼着那一家人去撞死的,你不用多想。”
自己的枕边人,她怎么会不了解。撞死在京兆府大门前的一家子肯定不是他安排的,但是把这件事捅到皇上那里去……这个肯定是他安排的。这么说来的话,这件事其实他是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隐隐不发,直到现在?是为了给凤朝阳制造麻烦,好让他分身乏术,然后就可以安心解毒了?
凤明阳眼里有些紧张的情绪微微一松,不想承认自己方才的确是有些害怕的。他不是一个纯碎的坏人,但也绝对不是一个纯碎的好人,若是她不认同他的行事方式,那对他们以后的相处只会有坏处而没有好处。他不想因为这样的事让她对他产生隔膜,进而影响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
“只是以父皇对凤朝阳的看重偏爱来看,这件事即便是牵扯到凤朝阳,父皇怕是也不会对他做出什么严厉的惩罚。”阮伽南是有些担心到时候皇上会给凤朝阳找借口开脱,那凤明阳就是白忙活了,还有可能会被凤朝阳捏到什么把柄,如果是这样岂不是得不偿失?
凤明阳摇了摇头,“无碍。”
这件事不管最后父皇是否会偏袒凤朝阳,凤朝阳又是否有参与其中,从中获得了什么利益,这些都不是重要的,也不是他关心在乎的,他的目标也不能说是凤朝阳,更加没有想过要利用此事来打倒凤朝阳。就像她说的,父皇偏爱凤朝阳,也就是说只要这种偏爱还存在一天,那凤朝阳就不可能真的完全倒下。
凤朝阳可不是凤乾阳啊!
阮伽南对这件事知道得不多,也不详细,想了想也就没有多问什么了。
这件事很快就在燕京城里闹开了,有些老百姓还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隐隐觉得燕京似乎要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贺家,正院的书房里,贺家现在的家主贺隆安眉头紧锁神情有些凝重,面色难看。书案两旁坐着几个人,有他自己的儿子,有二房的人。
他目光沉沉的在书房里的人身上扫过,沉声道:“现在皇上已经让七殿下和宁王分别带着人去调查此事,若是被两人查到了,后果会如何,不同我说你们都很清楚。所以现在趁他们还没有正式开始调查,有什么没有处理好的赶紧去处理了,不得留下任何手尾和痕迹!不然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连累了贺家,别怪我不顾念兄弟父子情谊!”
“爹,这件事也许并没有这么严重。而且这燕京城里,有哪个家族私底下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的,又不是只有我们贺家的人做了。就我知道的,那户部尚书自己家族里的人就做过霸占良民田地的事了。在城外一处庄园,就是赵氏家族从别人手里用低价抢来的。要查,他这个户部尚书估计是第一个倒霉的!”贺进垣有些满不在乎的说道。
贺隆安闻言瞪了自己的儿子一眼,怒道:“你知道什么,如果是平时也就罢了,可是现在事情已经闹开了,直接闹到了皇上那里去。那是皇上,皇上能容忍朝廷大臣在私底下做些什么但是并不代表皇上能容忍朝廷大臣私吞良田,进而影响到税收,国库的收入!这往小一点来说就是银子的事,往大一点来说那就是影响整个凤歧国的大事!”
霸占私吞个几十亩,上万亩都不是事儿,可是现在问题是不仅仅是上万亩,是十几万,甚至更多啊!别说是皇室其他人了,就是皇上自己的私人土地也没有这么多,一个朝廷官员的土地若是比皇上还多,这算什么?想要造反吗?
贺隆安一想到贺家名下的那些地脑袋就有些痛起来了。
贺家十数载发展迅速,家族势力壮大了不知道多少陪,除了有宫里的清妃扶持之外,还有家族自己人的努力。可是这些努力都是熬花银子的,流水一般。没有庞大的财政支撑,一个家族想要迅速壮大发展谈何容易?
为了自己家族的兴盛,他们也是没有法子,光靠正规渠道赚钱的话,就是有十双手赚银子的速度也赶不上花银子的速度,这不是入不敷出吗?只得从别的地方想办法敛财。来得快的渠道自然都不是什么正规的渠道了,各个家族都有这样的情况,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可是私底下怎么样是一回事,现在闹到了台面上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而且还惊动了皇上,皇上下令彻查,到时候若是查出了什么,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贺进垣面色微微僵了僵,呐呐的道:“爹,没有这么严重吧?”
不就是几亩地的事儿吗?哪里会影响得到国运什么的啊。
贺隆安冷笑了一声,“皇上若是不知道自然没有这么严重了,可是皇上若是知道了,那就难说了。而且宁王也是负责人之一。宁王和我们贺家可是没有什么关系来往的。”既然没有关系来往那就没有什么情面可讲了。
宁王……
提到宁王,书房里的人面色都有些异样,倒是郡马的表情还算是正常。反正他是郡马,在朝廷上担任的也都是些闲职,接触不多。
他半垂着眼眸坐在椅子上基本不说话,只是静静的听着,要不是大哥言明了大家都要过里,他是不会过来的,反正也帮不了什么。
“淮安,我记得平阳郡主和宁王的关系一向很好。若是可以的话,你回去之后好好跟平阳郡主说说,到时候让平阳郡主去探探宁王的口风。我们如果能提前知道宁王的调查结果那就有足够的时间去做准备和想对策了。”贺隆安突然对他说道。
贺淮安愣了一下,反射性的眉头一皱,有些为难的说道:“大哥,平阳和宁王的关系确实是不错,几个皇子中也就和宁王来往密了一点。但是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平阳极少插手这些事情,更加没有利用身份做过什么事。现在这种时候让她去探宁王的口风,她是不会同意的。”
“哎,以前是以前,但是现在情况特殊,那就要特殊处理。我们也知道平阳郡主向来不过问府中的事,可是这次一个不慎的话很有可能会牵扯到贺家,她也是贺家的一份子,这个时候别的不说,一点举手之劳还是可以做的吧?”贺临安说道。
贺隆安似乎想起了什么,眼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情绪,想了想还是说道:“你三弟说得对。不管怎么样平阳郡主现在也是贺家的一份子了,有些事她可以置身事外,可是有些事却不能。你是我们贺家的子孙,那就有义务和责任维护家族的利益,而平阳郡主是你的妻子。”贺隆安的话意味深长。
贺淮安微微蹙着眉心,犹豫了一下才有些无奈的道:“也罢,我回去找机会和平阳提一提吧,但是我不敢保证平阳一定就会答应。”
贺隆安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是想到平阳郡主的为人还有她对贺家冷淡的态度,到嘴的话还是咽了回去,只是道:“你好好和平阳郡主说,劝劝她。若是贺家出了什么事,你们两夫妻也会受到牵连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相信平阳郡主比我们更清楚。”
贺淮安点了点头,“大哥放心,我会好好和平阳说的。”话虽然是这么说,但是贺淮安心里却是完全没有把握。
“至于你们……”贺隆安的视线在书房里的人身上扫过,提醒道:“最近就老实一点,特别是进垣你们这些小辈,在外面老实点,别惹事,低调一些,免得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给贺家惹事!”
贺进垣见他爹面色凝重严肃,眉心深皱着,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也跟着严肃郑重了起来,“爹,你放心,我们都明白。”
“回去之后再让人好好检查检查,看看有没有什么地方不妥的,赶紧让人处理好了,绝对不能露出丝毫痕迹来!”
贺淮安和贺临安点了点头。几兄弟再说了一会儿话贺隆安就让人散了。
贺淮安心事重重的回到了二房的院子,平阳郡主正坐在窗下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他一眼,注意到了他脸上的异样神色,眸色闪了闪却没有说什么就从新低下了头,慢慢的翻了一页书。
贺淮安进来之后便走到榻上坐了下来,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才将视线慢慢的移到了妻子身上。
平阳郡主坐在窗下,穿着水红色的苏绣长褙子,草绿色红宝石的子母扣在阳光下闪着莹润的光泽,下身是一条牙白的长裙,安静的垂落在藤椅下。她微微低着头,长翘的眼睫毛覆在沉静的双眼上,偶尔扑扇一下,如同春日花丛中的蝴蝶一样。半张侧脸精致完美,肌肤闪着健康白皙的光泽,如同双十年华的年轻女子一样。
窗外院子里种着的花微微探出了头,微风吹来的时候轻轻的摇曳着,就像是花卷里美丽的背景,而平阳郡主却是那画卷中的美人。
他愣怔的呆望着自己的妻子,眼神有些放空,思绪翻飞,回到了很多年前,初初认识她的时候。只是一眼他就认定了她,不顾一切的想要娶的,即使赔上自己一辈子的前途也在所不惜。
平阳郡主眼睛是看着书,但是注意力却放在了贺淮安身上。她知道他是被他大哥叫了过去,大概是商量什么重要的事。看他刚刚回来的面色有些不妥,怕是出了什么事。所以她在等,想看看他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只是等啊等,见他坐下好一会儿了还是一声不吭,让她有些不耐烦了。
她眼底闪过了一丝烦躁,猛地合上书抬头望了过去,结果就和他出神的双眼对上了。他眼里的眷恋,怀念,深情一览无遗,让她不由得愣怔了一下,心口处似乎传来了一下有些尖锐的疼痛。
她扯了扯嘴角,淡声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看你过去好一阵子才回来是不是大哥找你有事?”
贺淮安被她的声音惊醒,眨了眨眼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她身上。她脸上虽然表情淡淡,但是眼底还是流露出了一丝丝的关心。
他心里一暖,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将放在她膝上的书拿了过来随意的翻了翻。书就是寻常的游记,上面写的都是一些关于游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