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伺候的人看到宇文雍带着几个人过来也不好奇,而是行过礼之后很快就退出去了,只剩下一个嬷嬷。
“最近情况如何了,可有起色?”宇文雍问。
嬷嬷摇了摇头,“和以前一样,没有变好,可是也没有变坏。”也就这样了。
虽然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是会听到这样的话,但是宇文雍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有些失望。
他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
嬷嬷福了福身之后低着头退了出去。
宇文雍也不说什么,径自朝着内室的方向走了去。
宇文彧谦看着韩湘子几人道:“韩前辈,你也进去吧。”
阮伽南和凤明阳相视了一眼默默跟着走了进去,阮伽南这会儿心里总算是多了几分好奇和疑惑。而且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她心里突然多了一股很奇怪的感觉,很微妙,难以说清楚。
内室的房间并不大,但是空间分明。一进去就看到一张供人闲时休息用的红木螺钿罗汉床,罗汉床上摆着一套小矮桌,香几,花几,多宝格错落有致的分布着,该有的一样不少,看得出来平时都是有人细心打理的。罗汉床斜侧方用红木六扇镂空雕花屏风隔开,屏风后还垂落着一层淡青色的薄纱,透过屏风依稀可见后面放着一张大床,大床上似乎躺着人。
宇文雍让人将屏风后的薄纱挂了起来,然后走了过去。韩湘子神色自然的跟着走了过去,他今天是以大夫的身份过来的,那不管床上躺着的人是谁都只是他的病人而已。在大夫眼里,所有的病人都是一个样的,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病重病轻的区别了。
宇文雍走在前头,后面跟着韩湘子,然后是阮伽南和凤明阳,最后是宇文彧谦。
房间本来就不是很大,又用屏风隔开了,绕过屏风很快就能看清楚屏风后的情况了。
所以阮伽南很快就看到了挂着天青色绣花帷帐的床上躺着一名双目紧闭的女子。
她面容安详的躺在床上,可能因为病着,脸上没有什么血色,有着属于病人的憔悴和瘦削。一头青丝梳向了两旁,露出了宽阔的额头,墨色的眉毛不是很浓郁,但是也整齐,眼睫毛安静的覆在了紧闭着的双眼上,根根分明。鼻子有些高挺,不是很小巧,但是也不大,鼻子下是一双略显得有些苍白的嘴唇,可能是有人经常用水湿润,所以嘴唇并没有很干燥。下巴尖尖,线条优美,脖子修长,被一件月牙色的竖领中衣裹着,胸口以下的位置被轻暖的被褥盖着。
床上的人看起来年纪不是很大,不会超过四十,而且可能因为长期病着,面容上还种羸弱之感,看起来就更加不显老了。脸上甚至连皱纹都看不到。
宇文雍站在床边定定的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对韩湘子道:“这就是我想要你救的人。她已经昏迷很多年了,我尝试过很多办法,请了无数的人来看,可是……所以我想让你试试,毕竟你是神医不是吗?”
韩湘子这个时候没有和他斗嘴皮子,而是让人搬来了凳子,坐在了床前,搭上了宇文雍从被褥下拿出来的手的手腕上。
阮伽南注意到那只手也是异常的苍白,手上的青筋清晰可见,而且很瘦,那手腕小得似乎让人轻轻一折就能折断了一样。
她的视线有些不受控制的盯着床上的人,盯着她的脸,心里那股怪异之情又冒了出来,感觉很是复杂,她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什么感觉。好像有些酸涩,有些难受,又有些茫然无措。那张脸似乎隐隐带着一丝熟悉之感,可是她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脑海里纷乱的记忆中的似乎闪过了一些模糊的画面,可是她来不及捉住就一闪而过了,像是按了电影20倍加速一样。
谁也没有说话,因为韩湘子在把脉。
他把脉的时间有点长,神色越来越凝重了起来,眉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两道深深的皱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韩湘子才松开了手,然后又掀了掀床上人的眼皮,仔细观察了她的面色,最后才将放在外面的手放回到了被褥下。
“如何?”宇文雍终于按捺不住的问,语气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和期盼。
阮伽南也紧紧的看着他,想要知道床上这个女子到底是什么情况。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人的情况在现代就是植物人了。老头虽然是神医,但是想要治好一个植物人怕也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韩湘子眉头紧皱,神色凝重,“不乐观。她已经昏迷多年,说难听点就是现在就只剩一口气在撑着,她的头部曾经受到过剧烈撞击,脑里还有淤血没有消散,或许这是造成她昏迷多年的原因之一。再者她体内还有数种剧毒,应该是你想办法将这些毒性压制住了,不过这却不是长久之计。若是她体内的毒再不能解开,她撑不了多久。可是想要解毒就必须先让她清醒过来。”
可是现在怎么让她清醒过来也是一个大问题,清醒不过来就无法解毒,无法解毒她很快就会死。这就成了一个解不开的死循环了。
这种话他已经听过无数次了。
“你可有法子?”宇文雍问。
韩湘子摇了摇头,“没有十足的把握,时间隔得太久了。这么多年,即便你用珍贵的药材吊着,派人细心照顾着,减缓了其他的一些并发症,但是她这么长时间的昏迷对她身体本身造成的损害就很大,再加上她体内还有数种剧毒,她的五脏六腑都比寻常人要脆弱许多。我就是有法子,这法子的效果也得大打折扣了。”
宇文雍双手一紧,用力的咬了咬牙关,“就是只有一分的把握我也要试!”
试了还有希望,即使希望若,但是不试,就真的没有任何希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了!等了这么多年,他并不是为了等这么一个结果的!若是眼睁睁的看着她死,还不如当年就……
“到底要怎么做我还要好好的想想,一时半会是决定不了的。”韩湘子说道,他看了眼床上的人,然后又看着宇文雍道:“现在你可以跟我们说说她到底是谁了吧?”
宇文雍坐到了床边上,低头凝视着床上的人,伸手轻轻的在她脸上抚摸了一下,眼神复杂,眼底浓郁的情感一闪而过,“难道你真的一点都看不出来?看不出来她脸上有些熟悉的痕迹?”
韩湘子眉头一皱。
刚才他观察的时候倒是没有注意太多,只是一心关注她的面色,现在他这么一说,他不由得又将视线放到了床上的人脸上盯着看了起来。这么一看还真是看出点什么来了。
只见他眉头越皱越紧,面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怪异。
阮伽南在一旁看着这两人的反应是莫名其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歹说说啊,叫他们一起过来又不说话,什么意思呀?
她正在心里嘀咕着呢,韩湘子就猛的转头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盯着她,冷不丁的吓了她一跳。
“老头,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怪吓人的。
韩湘子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着她,然后幽幽的道:“我怎么瞧着你和床上的女病人长得有点像?”
啊?阮伽南怔住了,反射性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长得像床上的女人,不会吧?
她忙走上前盯着床上的人看了一会儿,确实是有点像的。
她点了点头,“是有一点像,不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两个人长得有点像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还有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两个人长得像双胞胎呢。
难怪她方才觉得哪里怪怪的,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不。”一旁的宇文雍将自己的手收了回来,然后望着阮伽南,神情复杂难懂。他深吸了一口,又闭了闭眼才哑声道:“你和她长得像并不是偶然,而是……而是因为她是你娘,是你亲娘!”
凤明阳暗暗吁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倒是有些出乎他意料之外。虽然他怀疑这个人和阿南是不是有什么关系,但是却没有想过会是阿南的娘亲,这……这是在是太过匪夷所思了吧?阿南的娘亲不是早就已经死了吗?为什么会在京都?而她又是什么会昏迷不醒,谁给她下了毒?
他觉得自己的心情十分的复杂。
他尚且如此,阮伽南就更加不用说了。
听了宇文雍的话她就呆住了,眼珠子都不会动一下了。半天才回过神来,结结巴巴的道:“父王……你……你说……你说她是我……是我娘?”
可是不对啊,她娘不是早就死了吗?在她穿越过来之前就死了啊!阮常康肯定会确认她娘死了才会下葬,办了丧事,然后才娶了贺氏啊!她娘怎么可能会没死,然后在京都呢?
阮伽南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乱,需要静静。
宇文雍叹了一口气,“我难道还能骗你?相信你也知道了阮常康并不是你亲爹。你亲爹……”他顿了顿,话到嘴边却又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了,“你亲爹——”好不容易他才酝酿好情绪准备一鼓作气把真相说出来,可是才说了三个字就被阮伽南给打断了。
“我知道你是我亲爹!”
这下轮到宇文雍惊讶了,不过他很快又淡定了下来。
也是,自己做得如此明显,她又是个聪明的,肯定会有所怀疑。加上她在燕京的时候就已经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怀疑到自己身上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彧谦也提醒过他了,是他胆怯,所以忽视了。
是啊,胆怯,说出去估计也没人会相信堂堂西唐摄政王竟然也会有胆怯害怕的时候。
朗月已经是这个样子了,他实在是怕和伽南这个女儿再产生什么误会和矛盾。
凤明阳见状说道:“不如我们还是到外面坐下来把话一次性的说清楚吧。”
当着一个病人的面说这些不太好吧,会不会印象到病人啊?虽然说病人——哦,不,岳母,昏迷了那么多年,但是他觉得应该还是有意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