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了,他奶奶的冻死老子了,车里空调坏了。”沈卫搓了一把脸这才回了温,说:“初八之前都不出车了,你好好歇几天,这两天爷爷住院辛苦你了。”
沈亦周淡淡的“嗯”了一声,靠着沙发坐在地板上,说:“给你留了饭菜。”
沈卫找了个碗胡乱盛了些菜又拿了酒,也过来跟着他一起坐在地上,舒服的长叹一口气,说:“真好,还是家里好。”
他又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了两小瓶白酒,讪笑道:“客户送的,来一瓶?”
“不来。”沈亦周拒绝道,看他可怜兮兮地只拿鼻子去嗅味道,便说:“想喝就喝,我又没管着你。”
“是我说要戒了来着。”沈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今天就喝一小瓶,我真的好久没喝了。”
这确实是实话,自从跑大车以来很少再能见他到处跑场子去喝酒了。
父子俩一个品酒一个品可乐,信口胡说的评价联欢晚会,猜小品下一个包袱是什么,又讨论唱歌的姑娘哪个最漂亮。沈亦周虽然一脸淡漠,但到底对沈卫有依赖感,扛了这么大的重担,终于在他踏踏实实坐在身边的时候才安心了下来。
两个人灌了一肚子的液体,排着队去卫生间放水,回来的时候沈亦周才想起来这半天都没看手机。他回房间找到埋在众多杂物中的手机,铺天盖地的拜年信息中果不其然夹杂着几个未接来电,全是虞锦文的。
他刚拨过去没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
“我靠你拯救了我!”那边甫一接通就嚷嚷开了,“我感觉我坐在教室里被老师监视着在看春晚一样!”
无非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虞锦文满肚子苦水,又是告状又是撒娇耍泼。沈亦周早有经验了,应着他的话顺着毛捋,把人捋得明明白白的,又恢复了之前在学校时的意气风发。
两个人没什么营养的扯皮了半个多小时,听见虞锦文那边噼里啪啦的一通响。沈亦周愣了下,问:“放鞭炮了?”
“我靠!邻居家居然用音响放鞭炮声哈哈哈哈哈哈哈!”虞锦文正站在小阳台上,邻居家院子里的音响杀伤力极大,直接把沈亦周的声音扼死在电流中。
沈亦周笑了笑,说:“你玩吧,我先挂了。”
虞锦文大声喊道:“什么?听不见!”
“我说……”沈亦周不由得也大了嗓门,又不想吵醒了爷爷,只好不说了,直接挂了电话改发微信又说了一遍。
他拿着手机出门时嘴角还挂着笑,直到看见沈卫手边第二个空瓶子的时候才皱了皱眉。
“儿子,哈!”
沈卫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第二瓶白酒也给喝了,明显是醉了,眼神涣散冲他招手,“来,来!爸看看你!”
“去洗洗睡觉吧。”沈亦周把他手里的酒瓶拿了出来,眼看已经见了底。
沈卫歪着脑袋仔细打量他,半晌打了个酒嗝儿,说:“你跟你妈长得真,真像!”
沈亦周弯腰去捡地上的酒瓶,怕他起身的时候滑倒。
“都是我的错。”一米八几的大汉突然又醉醺醺的红了眼眶,扁着嘴像做错了事的小孩子,“是我的错她才走的,都是我的错,我不喝酒了,但我忍不住啊呜呜呜呜……”
竟还抹眼泪了。
沈亦周无语,愣在原地看他半晌才叹了口气去拉他起来,吃力的架着他往卧室走。
沈卫兀自懊恼着倒也听话,乖乖地靠在儿子身上,又乖乖地躺下了,只是刚一躺下就蜷了起来,嘴里喃喃道:“我想她了……”
沈亦周沉默着帮他把被子盖好,拉了把椅子坐在床边,怕他想吐被呛着守在一旁,又一时间看他变得沧桑了点的脸有点发愣,心想原来老爸这么老了。
沈卫年少的时候混校园,长大了又去混军队,惹了一身痞子气,招了一众小姑娘的喜欢。却偏偏看上沉默寡言文文静静的周卉,为她改了一身的坏毛病,两个人弄了个小超市安安分分了好几年。可人的本质改不了,结婚后没多久沈卫又开始复发他的大男子主义,爱老婆是真的,爱喝酒也是真的,喝了酒就豪爽的不像人了,借出去的越来越多,收回来的寥寥无几。那时候奶奶刚得病,周卉又要带着孩子又要照顾老人,自己家过的快要掀不开锅了,丈夫却还要顾忌着脸面不去要钱。俩人的隔阂越来越大,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到后来心灰意冷分道扬镳。
沈亦周说不上恨谁,他那时小的还没沈卫膝盖高,懵懵懂懂就成了单亲家庭。他知道他爸有错,可也没办法原谅抛下自己走掉的那个人,他小时候常常幻想哪天放学出门就能见着他妈来接他,可一直等到了高中也没等来。
这些他从来没对沈卫说出口,同样的,沈卫的忏悔和思念也没说出口。
沈亦周低头看手机,指尖停留在了两天前那条新的好友验证消息,他徘徊了半晌,不自觉的看窗外又在飘落的雪花,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通过了好友申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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