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尔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着盖卢厅的出口冲去的。
从头到尾也不过几个呼吸的间隔而已,但周围已经没有人还能出声了。所有守备在盖卢厅的密探里,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跑了。
偌大的歌剧厅里一时竟又恢复了寂静,耳边好像只有自己的脚步声,心跳声,以及随时会窒息般的喘气声。
事到如今,于尔根的脑子完全是木然的,他只想着要尽快离开这里,不敢去思考这寂静背后意味着什么。但脚底偏偏这时候竟然趔了一下,整个人顿时失衡往前摔在地上,哪怕及时用手撑住了地面,时间却也还是耽搁了。
他懊恼地回头扫视一眼,然后,心跳漏了半拍。因为刚才的一摔并不是因为自己没有走稳,而是他的脚踝已经被什么东西抓住了。
“啊!——啊啊!”
于尔根顿时惊恐地喊叫起来,声音短促而尖锐。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他也不顾抓住自己的是什么,扭头就拼命地用双手往前爬去,剩下的一只腿也不住地在地板上蹬踹着。但这不过是徒劳,无论他多么拼死地向爬,整个人却无疑正在被缓缓地向后拖去。出口几乎近在咫尺,却又眼睁睁地离他越来越远。
“混账!混账!”
于尔根用尽全身的力气挣扎着,但身体却还是被活生生地拎了起来。因为被抓住的是左脚脚踝,所以他整个人头朝下地被倒悬在半空中,挣扎晃荡着,就像一只被拎在半空的窄口皮水袋。但是,为什么会这么高啊?!于尔根死命地将手往下伸去想重新抓住些什么,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再够到地面了,哪怕伸直双臂,也差了至少有三四十公分——为什么会这么高啊!
倒悬着的他只能努力弓起身子,艰难地看向抓着自己脚踝的怪物。即使视野倒转后由下而上地看去,也能看出那是一个勉强有着人形轮廓的东西,一个不详的黑影,身高和四肢比例都已明显不是人类了,仿佛毛发一般的“黑色流光”躁动着覆盖全身。
因为背对着舞台上的灯光,或者说幸好是背着光,所以于尔根完全无法看见它的面目和眼睛,但却仍然能感觉到它正在看着自己,感觉到它的目光正从自己身上扫过。而那又是一种怎样的目光呢?
那目光中的确有着残虐的愤怒,但如果因此觉得它是在生你的气的话,那未免就太高看自己了。人类会对路边的野草生气吗?不会。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都够不到能让它生气的地步。但是,也的确有很多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的人,会在生气时践踏花草泄愤。而且在踩完之后,大多数还会好奇地低头检查一下自己留下的惨状,或者,看看某根坚韧的草茎在一片狼藉中重新直立起来的样子。
于尔根此刻所感觉到的,就是这种令他毛骨悚然的好奇。
怪物伸出另一只手拨弄了两下他的身体,所以于尔根脚踝里的骨头就全部碎了,脚掌和腿部之间只剩几条肌腱勉强还连着,将他整个人继续吊在半空中。钻心的疼痛让于尔根嘴唇青灰,全身也跟着抽搐起来。但他仍然痉挛着向怪物抬起了双手。无论是在仓皇逃命,还是刚才抵死挣扎的时候,他都没有丢掉手里的手枪,多年训练终究留下了本能。于尔根不顾一切地扣动扳机。每一颗灭银弹都命中了,但是直到打空弹夹,那个怪物也没有什么像样的反应。
终于,它似乎厌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