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胆子很大啊,连我姥爷都敢拿来开涮——”杨吉儿有些佩服地说道。
陈明洛捧着桑明达写好的字,看了看盖在上面的鲜红私人印章,心情大好,笑着回答道,“副总理的字嘛,这东西挂在家里面辟邪,挂在公司避麻烦,总而言之好处很多。”
“挂在公司避麻烦?你要是扯着我姥爷的旗号办坏事儿,那我可是不答应的。”杨吉儿酸溜溜地说道,“他可是从来都不肯在外面题字什么的,不像有的人,满大街都是他们的书法。”
“哈哈——”陈明洛闻言顿时莞尔,杨吉儿说的这种情况,他是知道一些的,最出名的当属后来犯事儿的胡长清。
胡长清的书法客观地说应该是不错的,舒展、流畅、风骨清秀,在江西地面上或许可以入眼,但要在全国范围内排名次,那就不知要排到什么位置了,起码是入不了一流、二流之列的。
只是因为他官拜副省长,所以其书法才让很多人阿谀恭维。当初书法报上某人撰文称赞说,承柳公权之铁骨,袭颜正卿之浑厚,飘逸灵秀再追二王云云。
不过江西人心知肚明,就给胡长清编了一副对子,男厕所女厕所男女厕所,东写字西写字东西写字,其中的用意不问可知,显然是对其不以为然。
而后来广东的政协陈主席犯事儿之后,原定举行的某揭匾仪式,省市各级领导在赴会前夕突然接到通知,仪式改期,原因则是花岗岩石匾“广东省古村落”几个字是陈主席所题,省当局已下令要铲除陈主席的墨迹。
当初由广东省文联、省民间文艺家协会组织的“广东省古村落”普查,共认定二十多个村落获此殊荣,知情者指,当时广东省文联刘主席题写了“广东省古村落”六个大字,他是广东书画名人,其画作曾获北京人民大会堂收挂。但地方官员拒用刘主席的题词,一定要请陈主席,理由是陈主席是省政协主席,官职比文联的刘主席高,而且陈主席还是省书法家协会主席,题词名正言顺,据说当地为请陈主席题这六个字,耗费不薄。
陈主席曾有题词“黄花晚节香”被行内传为佳话,但最终黄花依旧,晚节难存。
实际上内地不少贪官都能写得一手好字,自己附庸风雅的同时,也引来下属藉机趋炎附势拍马屁,请这些领导题字,岂料这些贪官随后东窗事发,锒铛入狱,却累得拍马屁的下属们要忙不迭铲字毁迹,以示与贪官划清界线,不由得令人耻笑。
桑明达看着陈明洛拿着自己的字在那里观赏,也不由得苦笑了一声道,“我从来不给外面题字,也是有苦心的。只不过既然答应了你的事情,也不好改口了,希望你不会辜负了这四个字。”
事实上桑明达心里面很清楚,当你手握实权时,有多少人会因为不同的目的和动机亲近你、赞美你、吹捧你、投你所好、拍你马屁。
比如说在舞厅、夜总会里流连忘返,会被吹捧成思想开放、观念前卫,在工作上刚愎自用,独断专行,会被吹捧成作风泼辣、处事果断,在好大喜功时的瞎指挥,乱拍板,会被吹捧成有气魄、大手笔,而不着边际地说几句套话、空话,则会被吹捧成真知灼见,意义深远,要深刻领会,有的时候勉为其难表个态,也会被吹捧成英明指示,工作方针,要不折不扣贯彻执行,至于说平时蜻蜓点水过个场,一样会被吹捧成在日理万机中莅临指导,是对某某某的巨大关怀云云。
“如果要从政,就必须保持清醒的头脑。”桑明达对陈明洛告诫道,“阿谀者肉麻厚颜的阿谀之词中含金量有几何,只有天知道,姑妄听之、姑妄任之,反正吹牛不用上税,但如果你真的信以为这是真的,那就糟了。你会飘飘然、昏昏然,觉得自己真的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能开口吐英明,举手定方针。于是听不进批评意见,容不得逆耳忠言,到头来为官一任,造孽一方,自己声名狼藉不说,还累得百姓怨怒不绝。古人云,人贵有自知之明。当自知之明失去的时候,思想防线也就差不多垮了,而你在台上继续发号施令的日子大概也就屈指可数了。对于这一点,你一定要引以为戒。”
陈明洛听了桑明达的这一番话之后,深有感触,他没想到桑明达为官数十年,到了现在这个地步,马上都要进位副总理了,还能够保持这么清醒的认识,没有迷失自己的本原,不由得大为钦佩,很认真地鞠了一躬道,“谨受教,不敢或忘。”
桑明达见他如此庄重,便知道陈明洛的心里面是听进去自己的这一番话了,于是很欣慰地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对于陈明洛,桑明达是非常看重的,把他当成是自己的子侄辈儿来看待,当然是希望他以后能够出人头地,在政坛上一枝独秀的,有机会自然希望能够多提点他一下,让他少走一些弯路,避开一些风险,这都是对他的真心爱护。
仔细想一想的话,桑明达这么做也是有内在需求的,毕竟他自己的直系血脉中并没有能够继承他衣钵的传人,虽然说女儿桑青蓉如今的发展势头也不错,但是他并不是很看好,桑青蓉能混到正部级,就已经是到头儿了,再往上走的可能性是极小的。
至于说杨吉儿,桑明达显然不认为她能够在官场上混得风生水起游刃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