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伽陀三世又说了句什么,罗贞陀罗这个二把刀通译在一旁译了,只是他说了三四遍我也没听明白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安博雅在一旁用占城语对罗贞陀罗说了句什么,他露出思索的表情,随即点了点头,似乎两人达成了什么一致。
安博雅郑重的点了点头,对我道:“摩诃伽陀国王在询问少主的消息!”
我点了点头,他们国家的事情我自然不能给他拿什么主意,而且安博雅睿智聪慧,我如何敢班门弄斧,只能表示知道后,由他自己拿捏说词。
安博雅拱手后,嘴皮子就没有停下来过,到后来甚至便抹起眼泪来,且有一发不可收拾的势头。在我看来,这颇有几分秦廷之哭的味道。
占城国王随着安博雅的讲解,脸上的表情就像夏日的天气,一夕数转,有难过、有担忧、有不解、有困惑、有埋怨、有震惊、有愤怒……诸般情绪纷至沓来。
摩诃伽陀三世摸了一把眼泪,说了句话。
安博雅待摩诃伽陀三世说完后,小声对我道:“国王第一次知道先王遇害的实情,内心非常悲痛。他得知小王子仍健在,陈氏血脉得以延续,又感到幸运。作为先王的挚友,他很想见一见小王子这位子侄。”
我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这些事情安博雅自然会解决的。
果然,安博雅毕恭毕敬的对摩诃伽陀三世说了些什么,很快这位占城国王便被说服,微微点了点头。
因为言语不通,虽然有安博雅在一旁翻译,但我还是选择了沉默,因为他们聊的事情我基本上插不上嘴,都是些治国方策,听的我昏昏欲睡。插不上话不说,还得被罚站,心里自然有些不快。
占城国王似乎也感觉到我的不适,通过安博雅告诉我晚上由罗贞陀罗代他设宴为我们洗尘后,便让人领我们回馆驿休息了。
拜退后,我心里却有些奇怪,这国王真是怪,聊了半天,都在说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虽然他们聊的是关于政治的话题,但在我看来还不都是家事,国就是大一点的家嘛),对于出兵的事情居然只字不提,当然,我也不知道安博雅有没有对他说出兵的事情。
占城在古代长时间作为我国的属国,其国受到我国的影响十分巨大,建筑、饮食、思想等等几乎都可看到我国的影子。而作为接待外国使臣的鸿胪寺更是完完整整的中式风格,置身其间,仿若回到中原故地。
罗贞陀罗将我们送到鸿胪寺后,吩咐一番后告辞离开了,他还得去准备晚上的国宴。而哲塔不知道是不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离开大殿便与我们告别,去向不明。
安博雅端起侍者送上的清茶呷了一口,道:“王将军是否在奇怪,为什么占城国王虽然担心小王子的安危,却对出兵一事只字不提?”
“是的!”我也不隐瞒,很干脆的道。
放下手中茶,安博雅道:“情况国王陛下已经清楚了,出兵的事情他指定宰相罗贞陀罗大人和我们详谈,一会国宴的时候,少不了会有一翻争吵。”
“你和他不是老朋友吗?这国王与贵国国王似乎也有很深的交情,有着这样的关系,出兵的事情应该不会太大吧?”我有些好奇的问道。
安博雅叹息一把,道:“唉,虽然我和罗贞陀罗私交不错,两国关系也好,但是你们国家的孙子有一句话‘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
我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安博雅又道:“说穿了,这就是政治,或者一场交易。虽然两家关系不错,但兵戎一起,不知有多少将士将陨命,不知多少家庭将失去至亲,而且要支撑一场战争将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军饷粮草、伤亡将士的救治、抚恤,到处都要银子。”
这个我倒是明白,毕竟我从军也有些日子了,平日和亢彦聊天也聊起过这些,但听亢彦所说,即便是我国那样富庶,但也经不起一场长时间的战争。陷入长时间战争的国家,亡国即在不远。很简单,战争要花钱吧,钱只能由国库拿,国库的钱那来的呢?当还是征收的赋税,当战争不得不长时间继续下去的时候,再充足的国库也会有被掏空的一天,那么当权者只能增加赋税。无休止的增加赋税,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百姓辛苦一年却连温饱也不能解决,无计可想之下他们只能拿起自己手中的锄头锄掉使他们活不下去的那些人的头,而这些人大多只求一个温饱。
安博雅又道:“当然,如果是为了保家为国,那么即使是不惜亡国也要一战,但现在,黎氏谋逆后虽然进犯过占城,但当与贵国交恶后,黎氏立即采取了安抚占城稳定兵方的策略。为此黎氏退还了侵占的占城国土,还赔偿了占城国银三十万两、粟米五十万石。听说黎氏还有意从黎氏女子中选出一人下嫁与占城国王为妃!”
没想到,这黎氏父子居然也会玩和亲那一套,看来想说服占城国王同意出兵还真得下一番功夫。
“作为朋友,相信无论是国王还是罗贞陀罗都愿意帮我们一把,但是他们的身份是国王和宰相,他们要为自己的国家负责,而在国家民族大义之前,私交则无足轻重了。”
我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让他们知道这是一场一定会赢和战争,重要的是要让他们知道这场战争他们并非局外人,而是与他们息息相关的!”
“是的,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做起来就有些困难了!”
我没有说话,是啊!知道应该怎么做是一回事,但到底如何做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无论是国王还是宰相,他们都是政治家,他们最关注的是自己国家的利益。而靠着一纸空文、三言两语是绝对不可能说动他们的,想到说动他们出兵,必需要给他们必胜的信心,另外,恐怕安南国必需要拿出一份大礼,大到使他们震惊,使他们无法拒绝才行。
而我虽然作为我国代表,却不能对占城国王许以任何承诺。很简单,虽然我现在几乎做到都指挥使,但这是亢彦临时任命的,并未获得朝廷的认可,可以说我现在还是一个白丁,就算做出承诺朝廷日后也不会认可,当然我也不能给占城国王许诺,或许我唯一能做的是让他看清我军的实力,告诉他这一战我们必将获得胜利。
事关重大,大家都没有闲聊的兴趣,各自回房暂休,准备参加晚上的宴会。
房间里只有我一人,占城当然不会让两个使者住一间屋子,那样岂不是慢怠了外国使臣。没了洛柔的陪伴,一时间竟然有些不习惯。似乎这些日子以来我已经习惯了拥着她、看着她、嗅着她入睡,没有她在身边……心里很乱。
想着洛柔,不自禁的出了房门来到她的门外,正要拍门,门却吱的一声由里打开了。
“啊!”洛柔一声轻呼,随即低下头轻轻道:“你怎么来了!”
我没有说话,直接往里走去。
洛柔连忙让到一边待我进去后重新关上了房门。
轻轻拥着一脸潮红的洛柔,刹那间我的心变得宁静。
我们一句话也没说,相拥着坐在床上,久久如是。
房间的光线慢慢暗淡下来,慢慢的,屋子里变得漆黑一团,但拥着彼此,我和洛柔都觉得很安心,很安心。
我们的宁静被安博雅打破了,他拍门提醒着我们,参加宴会的时间到了。
洛柔帮我整了整衣衫、鬟角后一同走出房间。
各式灯烛早己燃起,鸿胪寺中灯火通明,倒是我们一直在房间里,没有发现这一点。
宴会在罗贞陀罗的宰相府中举行,宰相府派来迎接的马车早就到了。三人同坐一辆马车在二十名甲士的拱卫下离开了鸿胪寺前往宰相府赴宴。
一路上,我和安博雅闲聊了几句,见他愁眉紧锁、谈兴不高也就没有多说什么。显然他在担心出兵的事情。
帘外大街上仍然不流涌动、热闹非凡,看到宰相大人的马车经过,街上的百姓全都闪到道旁为马车让出道路来。
鸿胪寺距罗贞陀罗的宰相府并不远,马车速度虽然不快,但转眼间也就到了。
宰相府中门大开,十余侍人提着灯笼雁翅般躬立两旁,四名妙龄少女挽抚着一身稠衫的罗贞陀罗站在街上迎接我们,他到是没有穿官服。
“倪(你)号(好)……倪(你)号(好)……欢迎哥(各)位贵客光……光临寒舍……”刚一下车,便听到了罗贞陀罗那奇怪的半调子汉语。
“见过宰相大人!”我淡淡一笑,躬身道。洛柔也问了安。
“号(好)……号(好)……”
安博雅上前一揖到地,久久不起。
“倪(你)这是做什么?牢(老)盆(朋)友了还来这一涛(套)!”罗贞陀罗上前扶起安博雅佯怒道。
安博雅却很严肃的说道:“于私我们是朋友,但这次宴席是国宴,代表的是我们两个国家,自当正式一些!”
“是,倪(你)对!”罗贞陀罗点了点头,两人从新见礼,弄的我和洛柔了也不得不重新施礼。
礼毕后,罗贞陀罗一把拉着安博雅的手臂道:“现在瞒(满)……意了吧!这下可我们论下私交了吧!”
安博雅无奈一笑,也伸手拉住了他的胳膊。
“来,大家进去税(说)……”罗贞陀罗侧过身子将我们让进府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