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孤山路寂。
山风暮起,枯叶飘零。
人们不都常说落叶归根吗?
那些随风飘飘无踪、不知去向的叶子,是否已经找不到归乡的路?
山间大道,风凄人稀。
秋虫的sen吟犹如地狱里冤魂的哀鸣,不停地诅咒着世界的末日。
世界真的有末日吗?
黄昏的山间大道上,一个年约五六岁模样的瘦弱少年,正蹒跚着脚步缓缓而行,一张幼稚的脸庞满是风尘的脏污,一双迷茫眼睛里依然透露着几许坚毅。
也许正是这几许坚毅,让他拖着这疲惫不堪的身躯,一步步走到现在。
不远处,枭枭炊烟缕缕升起。
炊烟下,是一座城镇,而此时瘦弱少年的眼里,却又浮现出莫名的悲伤,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如此年少的孩子如此感伤。
清河镇,地境面积方圆百里有余,人口约十万之数,虽然不算繁华,但至少老百姓在这样一个诸国连年混战的年代能有温饱,已经是富裕。
镇子最东边的大门牌楼下,一只毛色乌黑的大狗正蹲坐在地上,两只眼睛出神的盯着眼前这唯一的大道,那充满期待的双眼中,却是守候。
大道上,瘦弱少年的身影就在此时出现了。
“汪汪”,大黑狗身子“噌”地一下站起,向着瘦弱少年的方向狂奔而去。
瘦弱少年远远地看见大黑狗靠近,慌忙加快脚步,刹那间两行清泪不由的顺脸滚下。
“大黑!”
“汪汪”
大黑狗扑在少年身了,不停地用舌头舔少年的脸,而用双手紧抱着大黑狗的少年,泪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滴滴滑落在大黑狗的背上。
少年叫炎鹏,大黑狗叫大黑,大黑是炎鹏两年前在镇子外捡到的一只无家可归的流浪小狗。
一人一狗,狗在前,人在后,慢慢地走进镇子。
走过几条街道,来到一座金碧辉煌的豪宅大院门前。
朱红大门是敞开着的,大院里喧闹非常,院子里不时有人在走动,此时院子里走出一位年纪轻轻打扮得体的粉衣姑娘,看到炎鹏和大黑赶紧走到炎鹏跟前,一伸手拉着炎鹏的右胳膊轻声说道:“小鹏,饿坏了吧,走回家吃饭。”
炎鹏目光黯然的抬头看了看门牌横匾上的“炎府”两个金色大字,口中喃喃地说道:“家吗?”言语间,流露着少许无奈,更多的却是难言的痛苦,还有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恨意。
家?
什么是家,有温暖、有亲人、有关爱的地方才叫家。
粉衣姑娘见炎鹏没动,就硬拉着进到了院子里。
“姑姑,我?”
“先到厨房喝点汤暖暖身子,走吧。”粉衣姑娘安慰到。
“唉哟,是鹏少爷回来了。”
就在这时,一位身着锦花绣袍,头戴金钗的胖贵妇,扭捏着肥腰,口中还啃着一只未吃完的鸡腿,从大厅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锦衣中年人和同样艳装的少妇。
粉衣姑娘一见赶紧松开了拉着炎鹏的手,并后退了几步.
炎鹏恨恨地盯着这个半脸红色胎记印、肥胖的不能再肥胖的贵妇,没有说话。
“这孩子,见了你娘怎么连个礼都没有,快给你娘行个礼!”站在胖贵妇旁边的一个锦衣中年人开口叱责炎鹏。
火鹏只是白了这个锦衣中年人一眼,径直走向厨房后面的一间小石屋,没多久身上背着一个灰色的小包裹,怀中抱着一个小铜盒子,铜盒子上面似乎生了锈或是什么的,粘了一层东西。
众人见炎鹏从小石头屋里抱着铜盒子出来,直接向大门方向走去,赶紧都把眼睛看向那胖胖的的贵妇人,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
“我说你们都可看见了,我给他吃穿,还让他跟我的宝贝小军军一起到学堂读书,他到好,我送他到学堂读书,他读了书后,连一句娘都没再叫过我,还从来都不听我的管教,我可从来打都没打过他一下,他就这样对待我这个做娘的,他、、、、、、”胖妇人口若悬河,还一脸愤愤不平。
“贱人,你不配做我娘,这里也不是我家!”炎鹏打断胖贵妇人的话,快步走出大门,头都没回一下。
“汪汪”。
大黑狗也尾随而去。
众人无语,但谁心里都知道,每次镇上那些敢动手欺负炎鹏的小孩子,哪个不是这胖贵妇人暗地里让人指使的,还有一次在大冬天里,让人把炎鹏推到结了薄冰的河里,让一个小小年纪的孩子那次因被水冻得高烧不止,差点丢了性命。
黄蜂尾后针,最毒后娘心吗?
唯有那个被炎鹏称作姑姑的粉衣姑娘,悄悄地退向厨房,等众人都跟着胖贵妇人一起回了大厅后,悄悄地怀揣着一包东西溜出了院子。
晚风吹来,格外地冷,直让人冷到心里。
炎鹏领着大黑狗,已然到了镇子牌坊下,转过身,再回头看一眼这个曾生养自己的乡土之地,蓦然看见一个人正一路小跑地跟来,口中叫着“小鹏、小鹏”,。
“姑姑?”
“小鹏,”粉衣姑娘把怀中的包包放在炎鹏手中,一转身已经泣不成声,“是姑姑没用,没用啊。”
炎鹏接过包包,立时感觉一阵温热传来,打开一看,竟然是一包热腾腾的馒头,包包里面还有几块碎银子,约摸有十两的样子。
“姑姑,侄儿走了,一定告诉我爹,是我有了娘的消息,去找我娘了,以后再回来看望爹爹。”
“那这么晚上,你还能去哪啊?”
“姑姑忘记了我以前常去的姚伯那里吗,也就十多里路,我不用多会儿就能赶到。”炎鹏口中的姚伯是距清河镇十里之外的一条长河上的摇船老头。
“那就好。”
良久,二人相顾无言,直到村里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走了,姑姑”,炎鹏一手抚着大黑狗的头,迈出了脚步。
清冷的月光,普照大地,一个瘦弱的身影慢慢消失在粉衣姑娘眼里,直到那月光下的身影消失得完全不见,粉衣姑娘才猛地蹲下身了放声大哭,“小鹏,小鹏,姑姑没用。”
也许犹如炎鹏这样的情景,在世间很多地方都在上演,可世间会有几个像炎鹏这样,整个镇子都是自己家的,身为炎府府政大人的大公子,却能落个无处容身的悲剧!
十三年前,炎鹏的父亲炎海清在外习艺归来时,带着一个清丽脱俗的姑娘,还有一个包在襁褓的小婴儿回到清河镇,姑娘就是炎鹏的母亲。
炎鹏三岁时母亲不知为何得了不治之症,后来一个路过的游医说是能救治母亲的病,但条件是必须带母亲到一个叫天叶林的地方才能救治,后来在不得已的情况下,父亲跟随游医一起去治病,谁知三天后父亲却一个人落魄归来,说是游医自行从一个山崖上顶上带着炎鹏的母亲竟然腾飞而去,只留下一句:“你与她的缘分已尽”就没了踪影。
但是家族没人相信炎海清所说的话,都只是认为炎鹏母亲那病可能是无救了,炎海清发高烧胡说,因为的确是炎海清回到清河镇时已经高烧不止到几乎不省人事的境况。
就在炎鹏母亲失踪后不久的一天夜里,一大帮山贼闯进镇子中心进行抢劫,整个镇子府政的官兵几乎被山贼斩杀了一半,连镇府政大人全家都被杀光,当山贼抢到炎家时,炎海清仅凭一把三尺银剑,独自斩杀一大半山贼,并活捉了山贼的两个头目,挽救了整个清河镇。后来这件事被郡府朱大人知道后,上报朝廷进行表功,朝廷下令由炎海清接任清河镇府政官一职,为了庆贺这一天大的喜庆,郡府大人特意请在朝中尊为右丞相的堂叔做媒,把年纪三十二了都还未出嫁的胖女儿指婚给炎海清。
一个脾气暴躁,内心阴毒,又胖又丑的女子,炎海清如何恳娶,但无奈家族上下的压力,为了整个炎家的荣华富贵,炎海清不得不接受这门婚姻。
朱氏嫁入炎家后,蛮横跋扈,没多久就气得炎家八十岁的老母上吊自尽,还威胁炎氏五兄弟包括所有家属,说如果不从自己的意,就让他爹爹上报朝廷,说炎家同那伙山贼是一伙的,到时候保准让整个炎家一族全部抄斩。
一年后,朱氏生了一个儿子,并起名炎长军。那时候炎鹏才四岁,朱氏对他还算客气。自从朱氏的儿子渐渐长大后,两人先后都进了学堂,由于朱氏那宝贝儿子娇生惯养,整日贪玩,学堂里除了几个老是巴结他的其他富家子弟,大多数学子、包括学堂的老师都厌恶他。于是朱氏的儿子就整日里说炎鹏欺负他,一不顺意就去朱氏那里告状。
朱氏怕被人说仗势欺人,就让自己的爹爹请来了一个会武功的师父,每天教自己儿子练武,可恶的却是朱氏的儿子自从习了武之后,每次都把炎鹏当作练武的把子,今天不是这里打伤,明天就是脸打肿了。小孩子打架是常有的事,也就没人也议论什么。
由于朱氏平日里不待见炎鹏,总是有意给脸色看,所以炎鹏自懂事起,也就不再叫朱氏娘了。
等到了炎鹏十岁时,炎鹏的天资聪明就更加明显,整个炎氏家族人个个都对炎鹏喜爱之极,然而也是这样让朱氏更有了干脆把炎鹏赶出炎家的念头。
朱氏身为炎家的媳妇,为了避人闲话,就经常借口带儿子和炎鹏去七十里外的蔡城郡府去玩,每次回来都说炎鹏贪玩,赖在他爹爹家里贪图好吃好喝,不恳回来。结果就是每次都是炎鹏一个人花几天时间走路回来,慢慢地炎家人都知道了怎么回事,但是没人敢站出来说公道话,就连炎海清也知道,朱氏是想找个借口把炎鹏抛弃在外面,但想不到是每次不管是把炎鹏丢在树林里,还是放到蔡城的乞丐窝里,炎鹏都能找得回来。
炎鹏自四岁进学堂,逐渐学习知识和做人的道理,慢慢也就明白朱氏的恶毒用心,所以也慢慢明白,这个所谓的家,决不是自己可以长久呆得下去的,自己在众人眼里,越是聪明朱氏就越会变本加厉的加害自己,如果不趁早离开,说不定哪天自己就有可能会被朱氏那个宝贝儿子失手打死也说不一定。
还是姚伯说得对,离开才是保命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