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有过一刻的静默,却亦是凝神于对方的动作,而后又立时纠缠在一起,掌风剑影齐动,天龙的威势无疑震慑了“同杀”的奇特,在一阵一阵无尽涌来的气浪之中,西兵如一叶小舟,在苍茫巨浪之中漂泊摇曳,命运无从捉摸,仿若下一刻便将沉没。
然空镜并未高兴太早,方才的那种感觉重临。那叶漂泊的小舟,竟是渐渐迎风浪而行,滔天巨浪不足沾身,一招“天龙吟”,威力十足,却并未阻断西兵的脚步,在寸寸逼近之中持平甚而再重归劣势。
空镜,不可谓不叹服。
“同杀剑”再而同空镜所用武功相融,化为天龙掌的一部分,生生不息似在修炼般。而后愈加凌厉,空镜渐渐感觉到,“同杀剑法”的精妙绝伦似乎与刺客手中之剑有着些许关联,那把剑如有灵气般在吸收着空镜的气息,在空间之中流动。无论刚劲还是柔弱,缓慢或者迅疾,像一把融器,渡到刺客的招式之中。空镜越来越觉有趣。
第二轮的相搏,无疑又是以空镜的退却而告终。
西兵不追击,西兵只要让空镜知难而退便够了。他们终究都是在为大人效力,他们之间,本不该衍生出这般兵戎相向的场面。无上荣耀的光环要戴在魅光阁的头上,逆杀的辉煌已然成为历史。这便是西兵,亦是整个魅光阁欲要证明的事情。而逆杀与之的目的,截然相反。所以,争斗终归要继续。
“若是我猜想的没错,你应该是魅光阁的那个什么,西……”空镜蹙眉不展,似陷入冥思苦想之中。而后一拍脑袋,说道,“我想起来了,叫西兵!名列魅光阁四大高手之列的西兵!”空镜是高兴的,一抹畅意的笑浮上眼角眉梢。
“没想到,你竟然识得我。”西兵并无表情,冷淡说道。
十年前,魅光阁拜血灾所赐,实力锐减,阁中高手几乎被血灾斩杀殆尽,便连曾经号称魅光第一杀手的“铩羽飞花”亦死在血灾的剑下。十年隐秘休整,等的便是东山再起的一天!
招募黑暗高手,疯狂培养势力。在阁主无念的带领下,如今的魅光阁已达到最辉煌的时刻。他们四大高手隐藏阁中不出,平时尽如凡人般生活,本该不为人所知。然西兵却不知空镜为何会道出他的名号。
“唔,这样看来果然没错了。”空镜的兴奋溢于言表,更有一股战意充溢其身,他本是要去挑战无念,而无念竟是派遣手下角色来敷衍。不过来者实力确是不容小觑,无念到底还是有所忌讳。这样想来,空镜倒也满足。
“其实呀,逆杀与魅光虽然井水不犯河水,多年来并不打交道。但是对于彼此多少还是有些了解。正如无念会派你来对付我一般。而我对于魅光传言中的四大高手亦并非一无所知。东舞西兵,南音北剑。你们四人各有千秋。西兵,人如其名,精通多种兵器,武功极高,尤是一柄苍融剑令人垂涎。相传这柄剑异于寻常,能察知交手之人气息,渡化于主人。而你为附和苍融,又独创一套剑法相生,确是不简单呢!”空镜说道,又不禁有些惋惜,为剑而生的剑法,他注定是学不来的,除非他得到西兵手中的苍融剑,可是,他并不感兴趣。因为他有绝对的自信——“无情诀”绝然凌驾在苍融同杀之上!
“能从几番交手之中便识得我的身份,确是不简单。可是你说了那么多,了解那么深,却唯独没有破我剑法的方法。故,你今日必定要败!”
为大人争得天下的,不会是逆杀!
“唔?你就那么笃定我破不了你引以为豪的剑法?”空镜的言语已有几分讥诮,“若要破你剑法,不过一个字足以!”
“一个字足以?”西兵回以的是不加掩饰的冷眼,他最不怕的,便是夸夸其谈之辈。
“是的,那就是‘快’!”
空镜言罢,掩耳不及迅雷,凶狠似狼的掌诠释“无情诀”的精华,快掌铺天盖地而去,掀起一番杀欲的狂潮。
西兵没想到空镜的掌竟快到如此地步,传言“逆杀”之中,以快制胜的乃为速度天下无双的风神。可是观空镜之掌法,西兵竟是想象不到风神的速度会快到何种地步,空镜的掌速,理应是人类的极限,瞬发的掌使苍融之气还未凝结汇合便全部被撕破化为乌有,一次直面相对,竟要承受百掌的冲击。西兵终觉力不从心,他剑拔弩张,只为自己赢来一个微小的停歇。
出乎意料的,空镜亦未曾追击,否则西兵必伤无疑。
然西兵的心中已然惊诧甚而恐惧,空镜似一道扑朔迷离的魔魇,将他所有的战意蹂躏得烟消云散。
西兵害怕了,而空镜的目的亦达到了。
能破西兵苍融同杀的,确是一个“快”字足以,在他未曾融入敌手武功之前,速战速决。可是“逆杀”之中,能达到这种速度的确实只有风神一人,纵观天下高手,能有如此神速,亦不超过三人!
然西兵不知,空镜方才所用快掌,已是其凝力而为的最大极限。瞬发的百掌只会出现一次,而这仅有的一次,不过是为了配合“无情诀”。
空镜所做的,只是在为西兵制造情绪。喜怒哀乐,百变情感,空镜只需在西兵的脸中察觉一分,“无情诀”便必将得逞。而此时,空镜已然成功。
他在西兵的脸上,看到一分稍纵即逝继而被隐藏的恐惧。这足够了。
西兵突然感觉,眼前的空镜竟如山岳般宏伟高大,一股无以言喻的迫压覆临,激发着他潜藏的恐惧。在空镜的无情掌未印在其胸膛之时,西兵便知自己败了。
空镜已手下留情,否则西兵所中,何止一掌。然仅仅是一掌,西兵便已倍觉煎熬。
他的手脚开始颤抖,他感觉自己犹如一粒微小的尘埃,卑微的在浩茫天地之间苟且。第一次开始忏悔,并为自己的无知甚至垂泪。他带着魅光四大高手的名号,将自己的狼狈毫无遮掩的呈现在空镜的面前。
他许久不曾流泪。但是这次,他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像无形之中窥视了一眼神圣的孩子,虔诚的为自己的罪过祈祷。他的心要碎了,坠入空镜所营造的情绪之中,如沉沦在醒不来的梦魇里。他甚至握不紧手中的苍融。他终究用自身的恐惧,体会到了空镜的可怕。
“西兵呀,回去告诉无念。让他不要再浪费功夫了。”空镜说道,无念到底还是没有认清逆杀,若是修罗在世,对付一个西兵皆不成问题,又何况是他。
败者无言,他不想再适得其反的辩解。但是西兵不认为阁主无念在浪费功夫。
这场争斗,虽由西兵挑起,却并不在计划之中。也就是说,纵然是他败了,依旧有完成任务的可能。只要完成了任务,那么魅光阁无疑便胜了一筹——魅光的目标,是皇甫圣枫,是这个自以为是、私自出宫的昭阳皇帝,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而空镜的太湖之游,亦不过如此。皇甫圣枫是至关重要的一步棋,是在大人的宏伟蓝图之中一颗可以走捷径的棋子——这是大人不言却注定的事实,亦是逆杀与魅光阁的共识。
只是,此时的西兵是庆幸的。他庆幸自己开始听从了空镜的话,未曾出手伤害空镜身边的女子,否则,结局可想而知。
他看着空镜与那个寻常女子渐渐离去,心中的恐惧随之一点一点消逝。茫然注目间,他似乎看到诗情画意之中,空镜与身边女子如情侣般,遁入仙境,渐行渐远,绝尘不理凡烟。
他终还是没能握住手中的剑,瘫倒在地,伤势蔓延,像那只被射穿的残舟,浮沉在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