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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独孤信长子独孤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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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了眼站郡守大堂上仅存几名如霜打茄子般情绪低落的偏将裨将,独孤信不禁摇了摇头,身为独孤皇族内有数高手的独孤信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披甲上阵。

如今身为汝阳城唯一的主心骨出城迎战胜了对战局于事无补,败了则是搭上汝阳一城军民的性命。若前来挑衅的只是刘文通那种货色也就罢了,前锋大旗下站的那位李子雄是自己多年前的劲敌,说独孤信是独孤皇族有数的高手都是谦虚了,年少时凭借手中一把机缘巧得的鱼鳞宝剑几乎可说是打遍洛阳无敌手。

若是一个寻常小城打不打遍的也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可洛阳可是当今大魏朝的国都,多少江湖游侠将门虎子都希冀在洛阳城内博取个名头,那可是天子脚下啊,说不好什么时候就能得道天子的青睐呢,至不济被达官显贵看中了做个看家护院的教头也可保衣食无忧了。

当年的独孤信在洛阳就是武道当之无愧的第一人。

出身显贵的独孤信偏偏没走上纨绔啃老的路子,自幼向往侠客般仗剑走天涯的独孤信在练武上尤其下得了功夫。本身绝佳的根骨加上家族不惜重金扶持,在他人眼中举步维艰的武道修行在独孤信身上说是一日千里都不过分。

不到十五岁便已剑挑洛阳城内多位名家,十八岁在白马寺得遇一隐居老僧所赠剑谱和宝剑鱼鳞后更是如虎添翼,二十岁时便已打遍洛阳无敌手,与江南道冀文正并称“南北双剑”。

但不少江湖人私下议论时却往往会高看这与天子同姓的独孤信一眼,一来冀文正背靠江南道冀家剑的大名,真正拿得出手实打实的战绩并没有多少,二来和天子同姓大小算个皇亲国戚的独孤信待人接物却半点没有架子,这锦衣玉食的独孤信即使面对再落魄的江湖游都能以礼相待,就凭这点就比那个靠祖辈名头撑腰不可一世的冀文正要强得多了。

话说回来年轻时独孤信若不是风流倜傥文武双全又如何能得道“一舞倾洛阳”的陈韫之青睐呢。

独孤信看着手中多年未曾出鞘的鱼鳞剑陷入沉思,年少成名的独孤信二十八岁封剑之前只遇上过少数几次生死一线的对决。和同样年少成名的李子雄对决便算得上是最凶险的一次。李子雄出身行伍悍刀世家,尤其擅长以命换命的狠辣招数。当年交手为人低调谦虚的独孤信甫一交手便有些措手不及,本以为是以武会友的闲情趣事却变得险象环生,李子雄脱法于军刀的家传悍刀本就凶悍无匹,再由出手狠辣的李子雄使出来更是威力无穷。

当年那场对决独孤信还是凭着手里新得的鱼鳞宝剑才勉强胜了李子雄一招半式,如今李子雄又必定是有备而来,真对上这老对手自己能有多少胜算还真是不好说了。

“老爷不好啦!出大事啦!”独孤府老管事刘年顾不上禀报便疯一般连滚带爬的冲上了汝阳郡守大堂。

“慌什么!刘年你难道连我独孤府的规矩都忘了么,擅闯郡守大堂若是扰乱了我的军心,我按军律法办了你!”

老管家刘年满脸鼻涕眼泪,哭喊道:“老爷啊!您就是法办我,这郡守大堂刘年也得闯啊!咱家大少爷也不知道从谁那听说了城外的将军侮辱夫人,这气头一上来拿了杆枪牵了匹马就要出城啊!”

“什么!夫人没有拦着这莽撞孩子么!”

“没有啊,夫人这几天一直在屋内修养呢,别人倒是拦了可是咱们大少爷那脾气谁能拦的住啊!老爷您快点带上兵马去救大少爷吧,现在去兴许还能来得及啊!”

独孤信稳了稳心神掺起服侍自己半辈子的老管家刘年:“老刘啊,昨日我已经下令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出入汝阳城,修儿那孩子兴许知道出不了城在城里转了几圈气消了就回府了呢”。

“老爷咱们那个大少爷的脾气我是从小看到大,平时倒还好,谁要是敢侮辱夫人那可是不死不休啊,一座城门可真拦不住大少爷,老爷您还是带上兵马去看看吧!”

夫人陈韫之说修儿的武艺已经超过了他独孤信不过当做是当娘的望子成龙的戏言而已,可老管家说这大儿子为了陈韫之能单枪匹马和城外的刘文通去叫板独孤信多少还是信的,修儿这孩子自小和母亲相依为命在外人看来十分孤僻冷峻,三个嫡出的弟弟受母亲影响看不起“血统不正”的哥哥,独孤修也从未在意弟弟异样的眼光,从小也不和任何人争抢什么,每日除了习武便是同陈韫之一起吃斋念佛,可要是任何人敢说陈韫之一句不是那便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今天这孩子竟然莽撞到要出城直面连斩汝阳四员大将的刘文通,骑在马上向城门奔去的独孤信只希望这执拗孩子还没出了城门。

和老管家刘年一同骑马赶到城门的独孤信看到城门紧闭多少放下了心,可守城兵卒接下来的一番话却让独孤信如五雷轰顶一般呆立当场,老管家刘年更是从马背上摔落下来泣不成声。

修儿这孩子竟然伪造自己的字迹私自签署出城手令骗过了守城兵卒,看着手中寥寥几笔的伪造手令坐在马上的独孤信虎目落泪,这也许就是自己长子独孤修的临终绝笔了。

不论老管家刘年如何磕头告饶,独孤信都没有让兵卒打开城门。作为父亲的独孤信该开这汝阳城门,可作为一城之主的独孤信不能开。中门一开那便给了叛军趁势入城的契机,若是凭城据守城内的兵卒还能勉强抵挡乘胜而来的荆州大军,可这中门一开回来的就不只有自己长子独孤修还有数以千计的荆州铁骑了,如今汝阳城军心士气本就跌落实在是经不起任何一次惨败了。

独孤信推开老管家刘年独自走上城楼,每登一阶台阶都像是踏在自己心口之上,这百余阶台阶仿佛比自己闲赋在家那郁郁不得志的十二年还要漫长,独孤信明白踏上城楼的那一刻就是面对长子独孤修尸首的时候。

“韫之啊,独孤信这辈子负你太多了啊”。

“修儿,你莫怪当爹的狠心,这汝阳城内数万军民实在是...实在是...”

踉跄着登上城楼的独孤信正看到长子独孤修正单人单骑向刘文通策马奔去,独孤信恨不得此时踏上鬼门关的是自己而不是独孤修。

策马狂奔的独孤修一袭黑衣,单人单骑手持汝阳城内再普通不过的制式战矛,视死如归般向冲向刘文通。

一百步,刘文通不屑的看着眼前赶来送死的年轻小将,刘文通问了来将姓名,那甲胄都没有披戴的小儿只确认了他是刘文通便一言不发策马而来。送死小将姓甚名谁对刘文通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枪下又多了一个无名鬼罢了。

八十步,独孤信左紧紧握住手中鱼鳞宝剑不断告诫自己不能意气用事,右手扶着城墙才能勉强站住,此时的独孤信悲从中来已然意识模糊了,远望着一步步踏上鬼门关的独孤修,做父亲的独孤信多希望自己能够早些幡然醒悟,不至于让这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为了保护自己的母亲变得像如此执拗竟连姓名都不顾了。

五十步,刘文通缓缓提起缰绳拍马向前,若不是眼前的黑衣小将多少有点一往无前的气势,刘文通都懒得提马冲刺了。

“乳臭未干的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也就这送死的劲头还不错,八成是战马受惊控制不住了吧,哈哈哈哈。”

城头上独孤信瘫坐在地上,为人父者实在难以面对孩子身死敌手的场面,更加残忍的是眼睁睁看着独孤修一步步走向死亡却无能为力,修儿啊当爹的只恨自己没陪你练过一天的武啊,哪怕有一天也好啊。独孤修自幼习武却从没向他这洛阳无敌的爹请教过一次,独孤信知道是做儿子的恨自己冷落了母亲。

最是痴情人才有无情时,

修儿你如何知道我这辈子只爱过你母亲一人啊。

瘫坐在城头上的独孤信痛心疾首,掩面而泣。

三十步,刘文通持枪前冲,手腕一抖,枪头红缨旋转在空中舞出一个极漂亮的枪花,身后前锋中一阵喝彩叫好。

“哼,不知死活的小子”。

二十步,一袭黑衣的独孤修缓缓睁开双眼寒气逼人。

两骑刹那交错

刘文通手中红缨枪被单手持矛的独孤修轻描淡写拨开,未等刘文通从震惊中醒转过来,独孤修手中战矛便已刺穿了刘文通胸前甲胄,战矛透胸而出。刘文通望着胸前再普通不过的大魏战矛,至死都不明白这普通士卒都嫌分量不够的娘们玩应是怎么震开自己手中红缨枪,又是怎么穿透自己家传战甲的。

胸前鲜血喷涌的刘文通看着眼前此刻如煞神一般冷峻的年轻人,还是从嘴角中勉强挤出了几个字作为临终遗言:“好,好手段”。

独孤修将刘文通尸身放回战马之上,矛拍马臀示意战马带着先前不可一世的刘文通尸身返回己方阵营,战马通灵驮着死的不能再死的刘文通缓缓回到先锋大旗之下。

独孤修手持战矛轻轻一抖,在地上甩出两行极醒目的血迹,面对一万先锋大军,横矛立马。

“独孤信长子独孤修,姓刘的死了,还有谁。”

直到刘文通尸身被战马带回先锋大旗下,交战双方才从先前的震惊中醒过神来,

“那姓刘的死了!竟然一个回合就死了!”。

“刘将军竟然死了,竟然被那个毛都没长齐,甲胄都不会穿的小子一枪给捅死了!”

直到汝阳城头守城将士爆发激烈的欢呼时独孤信都没能站起身来。

“你就对修儿这般没有信心么”不知何时登上城楼的陈韫之双手扶起夫君独孤信,

“一个小小的刘文通怎么是修儿的对手,夫君你听,咱们汝阳城守城将士在为修儿欢呼呢”。

“什么!修儿没有死?!”

“当然了,他可是独孤信的儿子啊,一个小小的刘文通算什么”。

被夫人掺起的独孤信再也抑制不住胸中积郁,放声大哭:“修儿啊!修儿啊!”

“修儿又没死你哭个什么劲,你这汝阳郡守让人看见在城头上嚎啕大哭多不好,走吧去城门等修儿回来”。

是日,独孤修在阵前斩将七员,皆是一矛。

每斩一将便横矛立马漠然说道:“独孤信长子独孤修,还有谁”。

是日,汝阳城城门内外都记住了一个名字:独孤信长子独孤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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