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的下午,陆云飞与江鹤来到白云山南山腰。
江鹤比陆云飞大了不几岁,不过乍一看上去,江鹤怎么着都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毕竟一身的黝黑肌肤实在是显老,好在黑归黑,但黑得有光泽,细一看还是能分辨出他的真实年龄。
“你确信没走错地方?”江鹤忍不住开口道,他在曲静河摆渡已经算是胆大了,如今跑到白云山的南山腰上来,形同跑到了恭南世家的后门口,一个不好便会被人认出来。江鹤当年是百毒门的人,若是真的幸在此被恭南世家的人认出来,后果实在堪忧。
“没错。”陆云飞看了看手中那张破旧画有红线条的布片道,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江鹤,“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你当然不怕,你是柳老爷子的孙女婿啊,你怕什么,我就不同了……”江鹤叹了口气,似乎为了发泄心中的不满,言语不不忘刺激了一下陆云飞。江鹤随口说出,心中却认真的思索了一下,去年恭南世家比武招亲的时候,若非陆云飞被指认为杀人凶手,那柳小姐会落入谁家呢,说不定陆云飞真的会成为柳随志的孙女婿,那样一来陆云飞可谓平步青去,可是看陆云现今这般情形……
江鹤心中没由来的生出一种造化弄人的感觉,自己本是百毒门的人,后来间接的因陆云飞而退出江湖,如今又与陆云飞纠缠到了一起,莫非亦是冥冥中早有注定?江鹤心中叹了一口气,或许,自己就从未离真正的退出过这江湖吧……
江鹤的玩笑让陆云飞一怔,想起去年在恭南世家的情形,脸上泛出一丝苦笑,脑海中不由想起柳婉儿的样子,一年多的时间,自己绕了一圈又回到原处,可是早已物是人非……
似乎心中各怀心事,两人都没再说话,直到陆云飞依着手中的布片走走停停,最终穿过一道狭缝进入一个隐蔽性极强的石室之后,终于停了下来,这个地方,也正是布片上唯一的一个红点所在。
这是?江鹤看了看眼前的石室,不过两丈方圆,四周岩石峭立,唯独顶部漏下一抹光线恰好照在石室中的一个土堆上,土堆上长满杂草,旁边长着两颗青绿色小树。
陆云飞也把乱石堆中的情景收入眼中,发现四周那峭立的岩石浑然一体,却又并非天然生成,似乎是谁用利器在一块巨大的石头中更生生开凿出来的这一个方圆两丈的空间!
陆云飞心中微微一动,紧了紧手中的天问剑,或许,是它的功劳吧!
陆云飞把用布片包着的天问剑放到地上,然后缓缓的把背上的那个包袱取了下来展开,露出里面酱黑色酒坛。
这是?江鹤一愣,这一路行来,陆云飞并未说明原因,此时见陆云飞小心的拿出一个小酒坛,联系到眼前的土堆,心中一动,似乎想到了什么。
“骨灰。”陆云飞开口道,似乎知道江鹤心中在想什么。
果真是骨灰?江鹤眼中露出一丝疑惑,谁的骨灰,非得送到这个地方来,眼前土堆中葬的又是谁?不用说,眼前的土堆,肯定是一座土坟!
陆云飞没回话,只是细心的把石室中土坟上的杂草清理一遍后,把眼光瞄向土坟的左侧,那里留有一块空地,一块恰好可以再立一座坟的空地。
可是,整座石室都是石头的,要想立坟谈何容易,这让陆云飞在半路特意让江鹤带来的铁锹失去了用武之地。
看来,只有用天问剑了。
陆云飞回过身,眼神落在天问剑上,然后看向一旁的江鹤。
江鹤愣了愣,明白了陆云飞的意思,倒也没说什么。虽说天问剑削铁如泥,但若想在一整块岩石中开凿出一个墓穴,以陆云飞的体质肯定比较费力,对于他江鹤来说倒要容易很多。
江鹤缓缓拔出天问剑,看着这柄不足两寸宽的通体隐隐泛着青光的长剑,眼中闪过一丝恍惚,正是这柄剑,多少人梦寐以求?多少人为之丧命?
随着江鹤一剑一剑的挥出,或削,或刺,一个长约八尺宽约两尺深约三尺的方形墓穴逐渐成型,这时候,江鹤的额头隐隐见汗。
“其实,我们根本用不着弄个这么大的墓穴,直接掏个圆洞也就够了,是不是?”当江鹤把最后一块石头弄出墓穴眼神落在陆云飞手中的骨灰坛上时,神情纠结道。
陆云飞看了看手中的骨灰坛,又看了看江鹤挖的墓穴,点了点头:“我也觉得!”
“那你不早说?”江鹤怒。
“……似乎,我也没说要挖个这么大的墓穴吧?”陆云飞回道。
“…………”江鹤气结,这时候陆云飞已经捧着骨灰坛小心的跳入墓穴,然后用江鹤削下来的石头一块一块小心的把骨灰坛填埋起来。
直到陆云飞把最后一块石头盖在墓穴上,整座石坟总算完成。
陆云飞怔怔的站在石室中,看着眼前的两座坟,没有说话,江鹤站在陆云飞的旁边,似乎也在出神。
“江湖便是如此,新坟加旧坟!”片刻之后,陆云飞突然叹了一口气道。
“什么?”旁边的江鹤回过神来,似乎没听清。
“……没什么,我们走吧……”陆云飞回道,缓缓转身,拾起地上的包袱。
“……嗯……刚才葬的是谁,不用立碑吗?”江鹤问道。
原本准备离开石室的陆云飞顿住脚步,想了想,认同的江鹤的观点,向右边走了几步,左手提起天问剑轻轻刺向石壁,似乎准备在石壁上写下点什么。
“秦”,随着天问剑剑尖的滑动,江鹤看到石壁上留下一个“秦”字,不过接下去第二个字还只写到一半,陆云飞的左手却猛的顿住,眼中露出惊奇的神情。
怎么了?江鹤顺着陆云飞的目光看去,也隐隐发现了什么。
原来那石壁上表面上看上去很是平整,但是刚刚却因为陆云飞用天问剑在上面写字,从而使附在石壁上面的一些厚厚灰尘脱落,从而露出石壁原本的样了,那上面,似乎早已凿有字迹!
江鹤连忙上前几步,从地上捡起一截枯枝朝石壁上抹去,大片大片由灰尘凝结而成的土层掉落在地,露出石壁的真正面目,石壁上面,确确实实凿有字迹!想来日积月累风吹雨淋,很多灰尘附着在石壁上,一层叠一层,最终把把石壁上的字迹给遮盖起来,若非误打误撞,他们两人哪里会发现这石壁上的秘密!
佛魔心经――十数行字迹的最上方,赫然写着‘佛魔心经’这四个字!
“天地不公,大道无情……”石壁上密密麻麻十数行写着数百字!
看着石壁上的字迹,陆云飞与江鹤的神情都是一变!
“……这是一门高深的内功心法!”江鹤看了最初几行字,视线已经开始摇摆不定,从头扫到尾,从尾扫到头,似乎恨不得一眼就把石壁上的字迹全都记下来。
陆云飞没有吭声,只是强凝心神一字一字的看下去。
“咦……不对啊……”见陆云飞很是镇定的样子,江鹤心中暗惭愧,也掩耐住心头的喜悦继续看了下去,不过越往下看,江鹤越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这门内功心法乍一看上去确实很高深的样子,但怎么着越到后来越是高深过了头呢?很多地方根本就与武学常识相违背嘛!
“不对……不对!”江鹤看不到一半,终究是看不下去了,用右手的大拇指与中指用力的揉了揉太阳穴,连连摇头“大违常理……不可信!不可信!”
江鹤连道不可信,却发现旁边的陆云飞却似乎深陷其中,心中不由一急:“这心法自夸博大精深却尽违常理,其间必有蹊跷,或许根本就是谁故意瞎弄出来贻害世人的东西,你千万不要相信!”
“……”陆云飞一声不吭,只是怔怔的盯着石壁上的字迹出神。
“我的武学虽然不怎么样,但对正统的修练之道却专门研究过,这篇心法绝对有问题,你千成莫要相信!”见陆云飞似乎真的陷了进去,江鹤心中越发着急,但见陆云飞似乎完全沉迷根本无法听进自己的劝导,江鹤一狠心夺过陆云飞手中的天问剑便朝石壁削了出去。
陆云飞一怔,似乎想阻止,最终却停在原地,任由江鹤把石壁上的字迹彻底毁去。
一时间从石壁上激起的飞灰布满了整个石室,陆云飞只能随着江鹤退出石室。
“里面到底是谁?”出了石室,江鹤忍不住开口道,虽然他对这间石室的主人已经没任何好感,但好歹那个墓穴是他开凿出来的,总不至于葬了一个人之后,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陆云飞回道。
“…………所以我才问你!”江鹤无奈道。
“你亲自去问他吧!”陆云飞自顾一步一步下山,似乎经过这么一折腾,也不再打算立碑,可是行出不远陆云飞又顿住脚步,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紧随其后的江鹤没料到陆云飞会突然停了下来,两人差点撞到了一起。
“又怎么了?”江鹤疑惑,心中以为陆云飞要再返回石室立碑.
“我们现在去哪?”陆云飞回过身看向江鹤道。
“…………我记得一个多时辰之前,是你把我勾引到这来的吧?”江鹤没好气道。
“勾引?我勾引你?”陆云飞疑惑。
“你怎么没勾引我?你用《毒经》勾引我!”江鹤怒。
“哦……我只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罢了。”陆云飞回道,“同样一柄剑,在恶人手中是邪恶之剑,是侠客手中是侠义之剑,那《毒经》也只有到了你手中,才能让它发挥出应有的作用……我画张地图给你,你去找《毒经》,然后我们再汇合!”
“那你呢?”江鹤皱了皱眉.
“我打算找个地方静修一段时间。”陆云飞回道。
“那你打算去哪?”
“暂时还不知道……”陆云飞摇了摇头,举目看向白云山下的风景,“似乎无处可去了呢……”
“要不这样,我先帮你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再去找《毒经》,反正也不急在这一时。”江鹤神情动了动,眼中闪过一丝亮色,“来路上不是听说附近有一位庄主想举家迁到洛阳去么,我们正好可以把他的庄子买下来!”
“我们有那么多银子么?”陆云飞哦了一声,江鹤的主意是不错,但问题是买下一座庄子,花费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银子不是问题,随便向那些为富不仁之人借一点便是!”江鹤打定主意,率先朝山下行去,“那家庄子应该在这个方向,我们先去问问价钱……”
数天之后,白云山南山脚下一处幽静的庄园易主,庄园原来的主人在得到两张面额百两的银票之后,举家搬迁去洛阳,没有带走庄园中的一草一木,甚至连原来的仆人管家都极力推荐给新主人江鹤,江鹤欣然接受。
三天之后,江鹤远游,留下他的表弟在庄中。
一个月之后,江鹤远游归来,次日兴土木,扩建庄园。
又过了十来天,庄园扩建完毕,比原先多了一个别院,似乎别院的下面还建有地下室,而庄主那位温文儒雅的表弟在同一天搬入别院由庄主亲自照顾,听说是为来年的秋考做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