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而那个记者把杨一的最后通牒,仅仅只是当作走投无路的异国小子,乱了阵脚的表现,反倒是以胜利者的身份反过来劝解他:“真是抱歉,年轻的华夏先生,说起来你似乎也是布克奖的得主?那本《土疙瘩》,在我看来的确是一本把乱世中女性的悲苦离别,刻画到淋漓尽致的精彩作品。然而了解你自己的国家和民族,不等于你就同样了解我们花旗国,如同我刚刚的疑问,一个连牛排通用划分标准都不清楚的异国人士,为什么可以描绘出更多大众都不清楚的细节?在《暮光之城》的第一部里面,‘五分熟’这个词汇,似乎出现了两次,和你对西餐的认知并不一致。也就是说,你的人生经历,暴露了你不是真正作者的事实。”
“不,你错了,写作除了了解和投入之外,还有一种你根本就不知道的重要因素,那就是天赋。”杨一陡然正过了脸色,带着些许玩味些许冷然看过去:“难道我要在文中用到‘八分熟’这个西餐原本没有的划分标准,就能代表《暮光之城》是我的作品了?”
没人理会男生,就连周围的学生们,也收起了看热闹的神情,转而居然有些不忍卒视的模样。显然,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在胡搅蛮缠了,只不过在原作者没有到场的情况下,所以咬着牙死撑而已。
似乎是被杨一的态度激怒,那个记者也懒得再摆什么公正的模样。而是忍不住讥笑起来:“噢,天赋?这是什么东西?抱歉。至少那些诺贝尔文学奖和普利策文学奖的获得者,没有一个人的获奖感言是当众宣扬自己很有写作天赋。”非但是这个记者因为杨一这些话而恼火,就连周围的学生以及家长,甚至还包括一些普林斯顿中学的管理层人员,也不免纷纷皱眉,花旗国固然提倡表现自己,但却绝非杨一现在的这种做法。
已经有人忍不住在旁边大声嗤笑出口:“既然你这么得意于自己的天赋,那么可以马上给我们展示一下。至少我个人很好奇。”
本来还指望肖恩或者是孔雀公司其他员工,能够领会自己的意思,给自己搭个台阶,可没想到下面那些看不过眼的“正义人士”,已经有人忍耐不住了,心中暗笑的重生男得意一笑,然后转向周围的围观者们:“好吧。原本是为了支持我和我的《暮光之城》,所以才来到了现场的女士们先生们,请问一下,你们谁带着纸和笔?”
不知道杨一是什么意思,大多数学生甚至就连他们的家长,也都不免茫然地看着这个异国少年。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但片刻之后,就有一个短碎发的高瘦男身上前,递过来自己的16开笔记本以及一只彩色画笔般的粗壮水笔。
拿到纸笔以后,杨一甚至还有心情对那个男生耸肩一笑:“不错的运气。等一下这些东西都会还给你,嗯。就当作是我的小小礼物好了。”
于是本来不明所以的观众们,也开始了新一轮的交头接耳,大多是那些学生们的议论,正处于青春叛逆期,巴不得可以多多见识一下他们心目中的大场面。也有个别家长在看到了男生的动作以后,似乎也悟出了某种别样味道,脑袋还没有反应过来,两只脚却已经往主席台下迈步挪动过去。
“我在来到花旗国之前,总是听说这里的高中会选出一些诸如‘拉拉队公主’,‘校园女主持’之类的明星人物,不知道现场有没有这样的?现在,我需要一个有过播音经验的家伙,女孩子当然是最好的,不过男生也行,前提是你得帅一点儿。”杨一在回到主席台边上的时候,一只脚垮了上去,然后又停下来扭头对下面的学生们问道。
而他的这番直白言论,表明了自己是外貌协会成员的说辞,也逗得底下人纷纷挤眉弄眼,有从头到尾都站在他这一边的学生,就忍不住和同伴笑道:”嘿,看看这个家伙,他也不是那么不了解我们的生活。”
旋即就有人站了出来,而且还真是一个相貌不错的女生,属于明丽动人,性情也应该是比较活泼外向的那一类:“你的眼光不错,我就是学校电台的播音主持,当然,不是第一主持人,但应该能够满足你的要求了。”
“非常感谢,美丽的小姐,等一下你可以向我索取一件礼物。”
杨一说完,就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然后示意那名女孩站在自己身后:“我写,你念给大家听。”
“1945年1月还在打仗。大冬天的,我要被送到俄国人那里去,天晓得是什么鬼地方。这消息让大家震惊。每个人都想送我点儿什么,指望它们兴许能派得上用场……”
“其实我已经犯了点事儿,见不得人的事儿。它变态、肮脏、无耻,也妙不可言。这事儿发生在桤木公园,就在浅草丛生的小山包后面最隐秘的地方。我在里面坐了一会儿。透过细木缝,阳光刺眼地扎了进来。我看到了恐惧,空洞的圆形的、四边形的、梯形的恐惧,经由白色的藤蔓和利爪连在了一起。这个图案里有我的迷乱,也有我母亲脸上的震惊。在亭子里我对自己发誓:我再也不来这个公园了。”
“我越是不让自己去,就去得越勤。两天之后我又去了,公园里的人都管这叫‘幽会’。”
赫塔米勒,罗马尼亚裔的德国女诗人,小说家,散文家,9年以后的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除了因为描写二战之后苏连战俘营德国人的生活受到西方世界关注之外,她的作品更为出名的一点,还是以第一人称视角来描述一个女孩的心路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