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想,二十几岁的时候,肯定是穿得漂漂亮亮,在家里,或者办公室,端一杯茶,细细品味,再不过,你可能是在工作地方,光鲜亮丽,兢兢业业地奋斗,累了,歇一歇,和办公桌周围的同事唠唠嗑,然后再打起精神,奋斗。不管哪一样,都要比建筑工人强。就如现在由祉华最喜欢说的一句话:我们都是鳅儿(泛指地位地下的为他人打工者),不是老板。
起初还会不适应,毕竟,在工人聚居的这条街,到处都是酸臭酸臭的汗液味,五大三粗的汉子毫不避讳地说着粗话,面色蜡黄双手粗砺体格健壮的女人笑着与男人们打成一团。男女都是工人,漂泊在外,都会情不自禁地相互照拂一下,住的近的自然而然就混熟了,开开玩笑话不见外。
由祉华的手已经起了干茧,她并不难过,反而很高兴,因为这是她辛苦劳动的标志,将来的一切,都是她和木执平完完全全自力更生所应得的。况且,因为有了厚厚的干茧的保护,她拿铁锹铲灰也没有那么硌手了,原先凹凸不平的洋铲手柄也被磨得光滑些了,锃锃发亮,这是农民工用血和汗磨的。
由祉华走在下班的路上,尽管这条路已经走过无数次,但是这次她还是感到窘迫:这次她先下班,把晚饭做好,华五和他们一起搭伙吃。
没有木执平在身边,她一个人走的很孤独。就像任何一个人一样,平日里干什么都是几人同行,突然间就只有自己一个人,会注意到周围的一切。
她低着头,仓促地走着,她希望,这节路要是能短一点就好了。低头能看见自己脏兮兮的双手,被弄得左一块黑右一块灰的衬衫,以及沾满混凝土的胶鞋。
每次当有一个同龄女子或者是年轻一点的女孩,打扮的时尚干净,从自己身边走过,她总是忍不住会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对比一番,然后自卑地低下头,眼神无措地闪烁,不知道该往哪儿安放。
该怎么,就这么,踏踏实实,其实也挺好。
她回到家,拿了个水桶,带上换洗衣服,到公共浴室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换上了干净的长裙,呼,似乎底气更足了,走在街上,她与常人无异了。
夕阳很美,近几天天气格外凉爽,轻轻地拂过,人一轻松下来,似乎就柔弱了呢,她有点想家了。
时间飘飘忽忽的过去,柚子是不是都忘记自己了?不会的不会的,小孩子再怎么健忘也没这么快把自己爸爸妈妈忘记吧?应该不会的。可是,她和执平至少还有六个月才能回去,因为离过年还有六个月。六个月,说短也不短,毕竟,就是半年。
孩子是不是长胖了呢?在上幼儿园了,也不知道农村条件没有城里好,没有好玩的,她会不会闹?唉,真是让人心里空落落的,由祉华的眼里染着失望之色,最近打电话柚子也不接了,之前还会高高兴兴地喊几声爸爸妈妈,说些想你们之类的话,现在一说道让孩子接电话,母亲吴若菊就在电话那头追孩子,她就是不接。
孩子嘛,还小,对新的环境稍微适应了就对你没有依赖了,真是叫人心疼又难过。
眼睛有些发酸,由祉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一会儿,眼泪出来了,她浑不在意,只是懊恼地喃喃道:“什么破天气,沙子又吹眼睛里了。”
恍恍惚惚地做好了饭,木执平他们也下班了,华五回家去把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来他们家吃饭了。
“木兄弟,来!喝!”华五不知道什么时候买了两瓶冰镇啤酒,递给木执平一瓶,然后自己拿后牙槽把啤酒盖给掀开,率先灌了一口。木执平还不太习惯用后槽牙来开啤酒,他用筷子撬开啤酒,和华五碰了一杯,大口灌酒。
一个月来,他已经适应了这种生活,大口大口吃肉,大口大口喝酒,累了一天,就是这个时候是最爽的了。
干活有两件事最舒心:抽烟,喝酒。
烟能吸去你胸腔以及肺里的郁郁寡欢,酒能灌冷你伤得灼热的疤痕,这两样东西是必不可少的,即使生活很不容易,但是每天十块钱一包烟,三块钱一瓶酒,是怎么也不会改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