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由祉华吃了一惊,这种时候怎么能迁就孩子?“罗念安是不治疗呢,老罗为什么不让孩子治疗?”她又继续说道。
“老罗肯定有他的想法。他是个明事理的人。”正当由祉华准备继续说下去时,罗念安突然出现在了门口。
“由、由阿姨,你帮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好吗?我、我……不舒服。”罗念安说完就跌在地上,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涔涔。由祉华赶忙上前,一摸罗念安额头,很烫。
“执平你快打电话给老罗,然后咱们快先送孩子去医院。”
罗念安明明很热,但是却开始剧烈地颤抖,紧接着鼻血流了出来,女孩瘦削,此刻忍受着极大的痛苦,木执平急忙抱起她,往附近的医院赶去。
罗之素风尘仆仆,还穿着上班的水泥衣服和胶鞋,疾步踱进医院,在光洁的地板上踏下一个个印子,周围一些病患忍不住打量这个狼狈的人。
赶来的时候,罗念安正在病床上输液,医生忍不住斥责:“你这家长怎么当的?孩子有白血病你还带她到处跑,不到医院来治疗!你知不知道后果很严重!搞不好可能没命!”
医生也着急了,医者仁心,这样不负责的家长实在是让他有些愤慨。罗之素仿佛没听到医生的话似的,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罗念安别过头不想看他。
“念儿,你吓死爸爸了。”
罗念安轻呵一声,不屑道:“我咋看你那样子像巴不得我死了才好呢?你把我丢在老家那么多年,还逼走了我妈,你可高兴了吧?呵,我就是要折磨你,让你生不如死。”女孩眼神阴鹫,转而又冷漠至极。似乎情绪影响了状况,她皱眉痛苦地蜷成了小小的一团。
由祉华站在一旁,真不敢相信这是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对亲生父亲说出来的话,留守的岁月里,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又为什么对父亲成见如此之大?
罗之素看到自己心爱的孩子这般痛苦,他的泪水如决堤之水,全部涌了出来。
“念儿,念儿,不要再这样了!”他“扑通”一声,竟然向他的女儿,他的亲生闺女下跪!
“爸求你了,你折磨我吧,但是你不要折磨你自己。你就是爸的命啊!你折磨我,折磨我啊!”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此刻哭得一塌糊涂,狼狈地跪在女儿的病床前,卑微地乞求着他的女儿折磨他,这人世间的可悲,令在场之人无不心悸心酸心痛。
门外已经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兴致勃勃地打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这是做什么?起来!”医生呵斥一声,大力拉起罗之素,他在医院工作这么久,什么下跪没见过,但唯独这父亲向女儿下跪,他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你、是她的父亲!有权替她决定!为何下跪?”医生训斥。
罗之素眼神涣散,无措地跌坐在地上,像个孩子一样委屈,罗念安看着这样的父亲,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还想着,这样折磨他一顿肯定大快人心,然而现实却并不如此。
父亲,这个一贯在她脑海里陌生了十年的称呼,留守,这个缠绕她十年的痛苦,孤独,这个陪伴了她十年的梦魇,外公外婆都是河南老实巴交的农民,又不懂得如何教育她,她从小就看见别的同学被爸爸妈妈围着转,而她,孤身一人,这恨,已经种了十年了,你让她现在消完,她做不到。
“念儿。”罗之素刚唤了一声,罗念安就转过身用被子捂住了头,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切,不知道怎么接受面前这个“父亲”的感情。
“你滚,我不想听。”
“爸不求你原谅,你听爸把话说完,好吗?”也不管罗念安是否在听,罗之素开口:“你妈……也是白血病。查出来是早期,可是穷,没有钱治,在你两岁时、去了。怕你难过,我说……我们离婚了。我听别人说,白血病可能会遗传,我、我怕,所以我拼命挣钱,河南远,我舍不得车费,况且,我怕我一回来看见你就舍不得走了。孩子啊,你理解爸爸啊,如果可以,爸宁愿自己这条命去换你妈啊!”
“爸!”罗念安突然掀开被子,抱住罗之素嚎啕大哭起来,妈妈,这个她曾经无数次幻想长大了去寻找的人,此时此刻是真的没有了。
“念儿,别哭,哭坏了身体。咱父女俩,好好、好好过,不悲伤。爸有钱,能治好你。”罗之素终于笑了。
医生垂眸,他是医生,他能知道,白血病是不遗传的。只能是,这个男人,命运多舛,生命中重要的两个女人,竟然都患上了白血病,命运,对他很不公平。
“你放心,我会向医院报告你们的情况,争取减少治疗费用。”
罗之素郑重地向医生道了谢,对罗念安说道:“闺女,命苦人不苦,咱得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