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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月林蛇舞堕魔渊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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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东林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心想原鹤顶血尸丹之毒只需配以纯阳之物便能破解,只不过普天之下能比九阳毒蜂阳气更甚的,恐怕也只有叶采桑那柄烈火冲天好似金乌赤鸦一般的烈日刀了,心中不禁又叹了口气。

莫倾凤叫他神色忽喜忽愁,心中已知有异,但她一心挂念林楚伤病,也不去多想,问道:“楚儿此病可有得治么?”魏东林却不搭话,手拈酒杯,目视窗外,唯见熙攘人流络绎不绝,自己却是孑然一身如丧家之犬。以往念及此处,魏东林总是悲从中来,不顾旁人放声痛哭,今日得知林楚须烈日刀医治鹤顶血尸丹残留之毒,再加上妻子穆清说不定也被苏鉴烟带回了中原,于是魏东林笑道:“我随你们师徒母女一同前去终南山。”

莫倾凤心知他妻子被掳,十年来受尽煎熬,但她此番下山本是为了替林楚治病,终南山之约凶险至极,即便要去,也是自己孤身前往。莫倾凤顿了顿,道:“苏鉴烟居心叵测,祭刀大典恐怕只是她搅乱江湖的幌子。”魏东林凝视着莫倾凤,一字一句沉声道:“林楚身上寒毒,非烈日刀不能解。况且我与慕容辽有不共戴天之恨,贱内若尚在人世,我怎能坐视不管?若是已遭毒手,此仇不可不报!”

正说时,林楚与叶潇灵已从西街回来,师姐弟两人手里拎着包裹,一路有说有笑,方到酒楼门口,忽听一堆人吵吵嚷嚷骂骂咧咧,二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群腰佩弯刀的彪形大汉将三个年轻僧人围在中央,口中怒骂不休,更有甚者已将弯刀抽了出来,拿在手中左右直晃,寒光慎人。反观那三名僧人却只是闭目念诵佛号,尤其站在中间那僧人,端的是眉眼如画俊逸如风,神态自若毫不改色,旁观看热闹人群中的年轻女子,纷纷双眼发光地凝视着眼前那俊逸的僧人。林楚从嘈杂声中,听见一粗犷汉子叫道:“好你个酒肉和尚,打伤我门徒不说,还顺走银两,但敢抵赖?”

林楚见那几个和尚眉宇英朗,目光澄澈,不似鸡鸣狗盗之辈,只听那俊逸如风的少年僧人双手合十道:“小僧并不认识诸位施主,更没有打伤贵派门徒,至于偷走银两更是无稽之谈,还请施主让路。”粗犷汉子狞笑道:“我弟子身上中的分明是你们白龙寺的金刚掌法,从临安到湖南千里之遥,不是你们三个又会是何人?”少年僧人眉头一皱,道:“施主,这世上和金刚掌法相似的掌法多如过江之鲫,更何况蔽寺方丈常年云游四海,广授佛法武功,会金刚的也并非单白龙寺一脉,还请施主不要欲加之罪,拦小僧师兄弟去路。”

林楚心想这和尚温润儒雅,颇有风度,这群人怎么说也不能再与他们为难才是,岂料那汉子闻言口中冷笑连连,道:“好,老子不拦你去路,老子送你上路!”说罢他魁梧壮硕的高大身材猛地纵身跃起,右手弯刀斜劈,喝道:“贼秃驴,看刀!”林楚但见一团氤氲光影从那弯刀上喷薄而出,乍看之下好似水波涟漪圈圈荡漾,柔弱无力,实则刚猛有力,震得空气阵阵呜鸣,其门徒似是忌惮那一记斜劈之威,纷纷避让开来,生怕被殃及池鱼。

林楚见那少年僧人闭目合十口诵佛号,气定神闲不避不让,只道他没有听见,慌忙出声喊到:“当心!”那少年僧人蓦地睁开双目,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平掌推出,端的是威严凛凛。那汉子见他竟用手掌来接这一记“横空劈世”,脸上微微一愣,随即心中杀意大作,弯刀劈斩到一半突然偏向那僧人脖颈,风声嗖嗖,吹得他僧袍上下翻飞,好似欲乘风归去。

少年僧人须眉上金光熠熠,右手手腕朝上一抬,左手一串碧玉佛珠突地飞起,圈住刀身,随即他右手反手一扣,竟将那汉子来势汹汹的手腕一把扼住,口中喝声:“起!”那汉子身体果然从半空中被他抛了出去。但他却也非等闲之辈,眼见那串碧玉佛珠圈住了自己弯刀,右手忽地松开,换左手握住刀柄,气运丹田猛地向上一撩,碧玉佛珠“丝丝”呜鸣,少年僧人竟也被他连带得凌空而起。

少年僧人眉头一皱,想不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弯刀门”竟有如此高手,想必也是冲着烈日刀去的,当下心念一动,猛运内力,趁他正朝上发力的当儿,右手突然松开,使出一招佛门“金印掌”,朝他腹部拍去。那弯刀门的汉子身在半空,和少年僧人相距不过咫尺,又识得金印掌,如何敢硬接?当下双足一踢僧人双.胯,身子硬生生扭转了半圈,让弯刀横在中间,少年僧人那一掌正拍在弯刀之上,但闻“嗡嗡嗡”一阵轰鸣,弯刀剧颤不休,少年僧人借此巨力,因势利导,身体重又回到地面,反倒是那汉子握刀的左手虎口被震得鲜血长流,剧痛难忍,只得松开弯刀,身体倒飞出去,“砰”一声摔在街上。

“好!”林楚看得豪气冲天热血沸腾,忍不住拍手叫好,少年僧人心知适才是他出声提醒自己,不禁回头朝他微微一笑,以示谢意,随即将那汉子弯刀一把掷出,收起碧玉佛珠,眉宇之中正义凛然,道:“施主还欲纠缠么?”。那汉子虽说受伤不重,但此番拼都毕竟是自己先出手的,此时不仅被人夺去弯刀,还当众摔了个狗啃屎,登时怒火中烧,起身捡起弯刀,冷笑道:“不急不急,腊月十五终南山顶再和小师傅一决雌雄。”少年僧人眉头一皱,淡淡道:“恐怕施主要白等一场了。”汉子闻言手提弯刀怒目圆睁,似是又欲冲将过来,大声道:“难道祭刀大典还会取消不成?”少年僧人摇了摇头道:“小僧师兄弟三人并不是冲着祭刀大典去的。”汉子冷笑道:“放你娘的狗臭屁,日月双侠的宝刀谁人不贪谁人不求,当年峨眉山一战,你们白龙寺方丈觉空亦是帮凶,怎地如今却来惺惺作态?”少年僧人两名师弟闻言大怒,正要出手,少年僧人急忙喝止,对那汉子道:“施主想必是湖南‘弯刀门’门主郭裘吧。”汉子想不到这和尚竟然识得自己,不禁昂首挺胸顾盼自雄,洋洋得意道:“正是!和尚你金刚掌使得不错,怎么称呼?”少年僧人合十道:“小僧法号如闻,此行入蜀,是代师父向一位故人送信的,无意去争夺宝刀,更不会打伤贵派弟子,我佛慈悲,还是请郭施主让路放小僧三人过去吧。”

郭裘闻言周身一震,下意识收起弯刀,抱拳正色道:“原来是白龙寺武学天才如闻师父,郭某有眼无珠,勿怪勿怪。”弯刀门众弟子见门主陡然间换了脸色,心中登时明了,深知这少年和尚一定大有来头,也幸得门主有八面玲珑的奉承本事,否则怎能讨得好去?一时间众人纷纷笑脸行礼,哈腰让路。

如闻从怀中取出一红盖瓷瓶,上印着一尊金色佛像,递给郭裘道:“这是师父亲手调制的百草丸,医治内伤外伤皆有奇效,贵派弟子若真是白龙寺弟子用金刚掌打伤的,这瓶百草丸便算是赔罪吧。”

郭裘接过瓷瓶,揭开盖子轻轻一嗅,但闻一股奇异清香飘入鼻中,仿佛混杂着上百种药材,光是闻了一口便已是神清气爽,不由得暗暗赞叹一声,趁人不注意偷偷塞入了自己怀中。抬眼再看时,如闻和他师兄弟已迈步走出人群,此时围观百姓见郭裘明明输了还拿人东西,心中对他极为鄙夷,但由于江湖庙堂都正值动荡之时,人心惶惶,也没有人出声指责,见没有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去。郭裘望着如闻三人背影,轻轻呸了一声,心中暗暗骂道:“贼秃驴,白龙寺远在临安,离此迢迢千里,还扯谎说送信给故人,还不是怕别人知道你们这些得道高僧也觊觎宝物罢了。”想了想,便带着弟子迈步走入莫倾凤所在的酒楼,大声吆喝小二上酒上菜,惹得众食客纷纷侧目。

酒楼门口,叶潇灵见林楚直愣愣望着那如闻和尚,不禁噗嗤一笑,玉指轻轻一弹她脑门,笑道:“傻林楚,你也想当和尚么?”林楚周身一个激灵,险些将刚买的糕点干粮洒了,怔怔道:“那个人武功好厉害,而且他只用了不到三成功力,便将那劳什子菜刀门门主打趴了。”叶潇灵格格笑道:“你羡慕啊。”林楚不自禁点了点头,瞥见师姐那盯着自己的怪异眼神,随即又摇了摇头,道:“我倒也不是羡慕,只是很佩服他。”叶潇灵道:“佩服他什么?”林楚道:“我也说不上来,总之他和我见到的人都不一样。”

林楚正说时,却听莫倾凤的声音在自己身后响起:“楚儿,等你长大就会明白,为什么那小和尚武功会那么厉害了。”林楚转头望着师父,思索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莫倾凤道:“走吧。”

四人出了日月镇,沿着河边一条小道朝东北赶路,蜀山派创派乃是在四川东北部的一座高峰之上,那山高耸入云,陡峭如登天,本来无名,后来因蜀山派在此建了门派,便被唤作蜀山。

四人昼行夜息,累了便在山林中搭个简易草棚,时值深秋,莫倾凤和魏东林内功深厚,自然不惧寒冷,叶潇灵自小修行内功,也无甚大恙,只有林楚一到晚上便觉得如堕冰窖,冷得浑身发抖,以前住在山洞,潮气较重,但寒气几乎都被师父练功时吸了去,故而不觉寒冷。但秋冬季节的深山老林,阴气湿气皆浓,第一日晚上林楚勉强挨了过去,但却是彻夜难眠,第二日赶路自然没了精神,走路跌跌撞撞磕磕绊绊,有几次都险些跌入悬崖。到得第二日晚间,乌云遮住了满月,幽林中阴风怒号,猿猱哀嚎,林楚周身寒意凛然,辗转难眠,只得起身寻了个僻静所在,打些拳脚功夫,不料他气运丹田刚练了半套莫倾凤损授掌法,经脉之中猛地一阵剧痛,好似被人硬生生扭成了一团,一缕缕白雾从他天灵盖升腾而起,林楚又冷又痛,不禁倒地蜷缩,翻来滚去,落叶被他扑腾得漫天飞舞。

林楚疼痛难忍,浑身冷汗长流,大脑更是一片混沌,他半跪于地,低头喘气,脸上、脖子上暴起一条条青筋,林楚抡舞双拳不住砸着地面,已成疯癫之势。朦胧之中,似是听见师父和师姐惊慌失措地喊自己名字,林楚周身一震,猛地离地而起,不料身体却撞到一根壮硕的翠竹之上,被巨力弹飞,竟朝万丈山崖之下飞去。

恍惚之间,年幼的林楚想起了很多事,一幕幕影像从他脑海中飞速转过,只是转来转去出现最多的两张面容依旧是师父和师姐,但隐约又有一张尖耳猴腮的猥琐嘴脸浮现在眼前,顷刻间又消失得无踪无影。

林楚此时身处万丈深渊之上,月色下两道身影一前一后翩然而至,各向他伸出了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林楚嘴唇翕动,右手颤抖着想要去接,身下的深渊之中却仿佛涌来了千钧巨力,层叠堆积绵绵交织,一浪高过一浪,好似万马奔腾,又如恶魔张口似黑洞地吞噬万物,令林楚抗拒不得。

电光火石间,林楚已直直坠入那深渊云海之中,只听得夜风呼号,如百鬼怨鸣在耳畔,周身寒意彻骨,更令他痛不欲生。生死关头,原本神志恍惚的林楚也终于醒转过来,心知自己身处险境,万死一生,想要寻山崖凸起之处借力,奈何黑夜深邃,明月又早已被高山阻隔在外,林楚双眼一闭,隐约还能听到师父师姐呼喊自己的回声,只得重重叹了口气,苦笑等死。

不料黑夜之中忽然亮起一团幽绿鬼火,明灭不定,轻轻跳跃,从那鬼火之中蓦地伸出一只苍白如纸的手掌来,林楚心下大骇,自己身之将死,竟然还在这蜀山深渊之中见到了索命厉鬼。当下林楚也不知从哪里生出来的力气,口中大喝一声双掌平直推出,岂料那只手掌将五指缩成抓,林楚只见幽绿鬼火突地一跳,自己身体好似被人从背后大力推了一掌,毫不受控地飞向那只手掌,随后被其提住领口,原本下坠的身体也顿然止住,不上不下地悬在半空,唯有身上那刺骨寒意肆虐如故。

林楚长于深山,于豺狼虎豹丝毫不惧,却偏偏对神魔鬼怪一类毛骨悚然,平常光是想想便觉头皮发麻,此时他被深渊索命的恶鬼一把提住领口,早已吓得魂飞魄散、汗毛直乍,加上身上那驱之不散的寒意,浑身登时抖了起来。

林楚心想这厉鬼定是要吃了自己,当下心中盘算已定,若果真如此,自己瞧清了那厉鬼模样,下一世投胎变了人,定要将其画下来公之于众,让那些不语怪力乱神的迂腐孺子瞧个真真切切,但转念一想,自己却记不起上一世是谁,因何而死,难不成人死后当真有宿命轮回、奈何魂汤一说?

心中正胡思乱想,那只苍白手掌突然将自己放下,那团幽绿鬼火也倏忽熄灭,林楚周身猛地一颤,心想:不好,这恶鬼原来却看不上我林楚的肉,要让我摔死!念头刚起,双脚却稳稳实实地站在了平地之上,正疑惑时,却听深邃黑夜之中传来一个虽然略带沙哑但音色极其优美动听的女子声音:“你身上中了寒毒,还是离我远点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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