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鸦雀无声,汪直言外之意,便等于告诉天下,赵汗青、钟不负、沈渊三人与他西厂交情匪浅,若有人敢与他们作对便是与西厂作对。
就连谭真智也觉得不可思议!
以钟不负来说,侠盗纵有义名,但盗就是盗、贼就是贼,无论单对此人何等赞誉,又怎能与他们这些正道人士相提并论!不仅是谭真智,在场大部分人皆如此看。
当众人得知北侠赵汗青与一个大盗、还有剑奴的徒弟为伍时,那些人的眼中多多少少也轻视了几分。
那曲丹心不露声色,却是不知何时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自斟自饮。
赵汗青瞧得仔细,心里头不禁有些唏嘘,不过他对此毫不在意。让他在意的是,汪直这时候站出来替他们说话,到底是何意?
汪直这一番姿态,也让沈渊和钟不负难以琢磨,钟不负先是看了看沈渊,见他若有所思,随即又看向赵汗青,二人相视一眼,皆是如丈二和尚一般。
按常理来说,汪直必然知道他二人与沈渊的关系,如此一来,也必然晓得二人与沈渊同气连枝。汪直在平阳府的所作所为,以沈渊的脾气秉性来说,岂会善罢甘休!
然而此刻,汪直却又如此帮衬,莫非是想通过他二人与沈渊示好?汪直高高在上,本不必理会他们这一介草莽,他这么做,必有缘故。
同样的疑问,也在沈渊心头萦绕。不知道汪直这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这时见谭真智朝着汪直躬身行礼,那声音微微颤抖道:“汪大人,小徒所言不无道理,何故就单单将小徒擒下?那公冶和杀人不眨眼,为祸武林已久,方才诸位皆听闻昨夜有人去天台峰救人,这钟不负与沈渊乃是生死之交,若不是他们还能是谁?更教人意外的是武当、崆峒居然也有人参与到了其中,这细细想来,不得不查个清楚,我想骆掌派亦是如此意思。”
话说到这,谭真智看向骆飞云,骆飞云只是“哼”了一声,便不再作声,分明是默认了下来。这时又听谭真智道:“倘若真的将公冶和放出来,不知又要有多少人会丧命在他这剑下!”
沈渊双手抱胸,冷笑道:“你们师徒一唱一和,废了这么多口舌,这是非黑白并非你们这红口白牙便能颠倒的!在场之人可不是傻子,你说我武当与钟大侠、还有崆峒天音堂、追魂堂合谋去天台峰救人,可有凭证!”
“这......”
谭真智一时迟疑,说不出话来。
只听沈渊接着说道:“无凭无据,信口雌黄!你活了这么一把年纪,可知对女子来说生死是小,名节是大!你这劣徒颠倒黑白,胡编乱造,你可知口舌之利,也可夺人性命!若是穷凶极恶之人也就罢了,但若是无辜受害,你一把年纪,良心何安?就不怕落入拔舌地狱!”
沈渊这话字字诛心,谭真智听得更是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脸色极是难看!
旁的人听了也是不住的点头,这些人就跟墙头草一般,让沈渊觉得好笑,也不管真相如何,总归是谁说的有道理,便一股脑的偏向于谁,即便是一些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外如此。
谭真智依旧强词夺理,只道:“能与盗贼为伍,能与杀人魔头之徒为伍,会有甚么好人不成?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依老朽之见,你这小道也不过是武林败类罢了,只怕丢了你们武当派的颜面!”
玄虚道长此时开口道:“洞阳子乃贫道爱徒,其人德行贫道最是清楚不过,谭道友,莫非你此话之意也是说贫道亦是武林败类不成?”
谭真智冷笑一声,只问道:“那敢问玄虚掌门,你这弟子的北冥剑是从何而来?十几年前,你与公冶和同游天下,相交莫逆,有谁不知?你敢说昨夜劫囚之人,不是这洞阳子?不是你所授意?”
玄虚道长不慌不乱,站起身来朝着众人拱一拱手,道:“贫道修道一生,问心无愧!不错公冶和乃贫道至交,那又如何?世人皆不知公冶和,但贫道知他,公冶和其人如剑,笔直锋利,心思纯粹,剑出鞘,必见血光。总归是行事偏激,因此造下了许多杀孽!旁人看他不过是杀人无数的魔头,不过仔细想来,这些死在他剑下的人,有几个是清白的?”
“可人谁无过?又为何非要夺人性命?”说话的是洞庭湖归月庄的庄主王定方,此人兄长,正是死在公冶和的剑下!“当年家兄不过是酒后失态,将人打了,凭得甚么他剑奴就要杀了家兄!”
玄虚道长叹息一声,道:“敢问王庄主,令兄又因何打人?打的是甚么人?将人打成了甚么样?”
王定方支支吾吾道:“这......不过是个卖柴的老汉,只因他冲撞了家兄,家兄正是酩酊大醉,亦是不小心,失手打断了双腿......再者说来,又不是没有给他治!”
众人闻言又是一阵低语。
玄虚道长连连摇头,道:“穷苦人家,全指着手脚辛劳过活,令兄将其双腿打断,岂不是断了这人一家子的活路?穷人的命,就不是命吗?”
一声叹息,殿内又归于安静。
玄虚道长接着说道:“你也说了,人谁无过,像我等这般年纪的又还能活上几年?何况他又患了疯病,如何就不能给他一个机会?不瞒诸位,这柄北冥剑正是那沈渊的佩剑,贫道也见过此子!”
沈渊一听,顿时憋了口气,不由心头一跳。
“不过,贫道还要先行向莫掌门赔个罪。”
玄虚道长说完,便朝着莫问空行了一礼。
莫问空急忙站了起来,还礼问道:“道长何出此言,莫某实不敢受。”
只听玄虚说道:“那日与飞石剑马大侠交手的,正是沈渊,贫道也是认出这柄剑,才得知此子便是公冶道兄的弟子。”
“什么?”
七剑皆是一惊。
沈渊心里头却不禁替玄虚道长担心了起来,如此一来岂不是玄虚道长当着天下人的面前说自己打了诳语,说了假话?
如此一来岂不是对玄虚道长的名声有损!
这时玄虚接着说道:“贫道与公冶和为莫逆之交,一番接触,只觉此子重情重义,又得知他门下弟子欲上山救人,实不忍他前来送死,便让洞阳子送他离了平凉。此子临行之前,将北冥剑交与洞阳子,只求贫道保他师傅性命,这北冥剑便是他托付我武当派交给他师傅的信物。”
谭真智沉着脸,问道:“如此说来,天台峰欲劫狱的,正是这洞阳子喽?”
玄虚道:“非也,贫道也与沈渊说了,此刻也不妨与诸位挑明,贫道正是要光明正大的夺这盟主之位,也好光明正大的替公冶和求一条生路!又岂会命洞阳子不自量力,与峨眉四老还有两位堂主相斗呢?”
莫问空沉思片刻,道:“既如此,当再会沈渊,不过明日大会,还当向道长讨教。”
玄虚点一点头,抚须道:“乐意奉陪。”
这时候柳四娘语气不善,开口问道:“敢问谭真人,你还有何话说!”
说完又看了看骆飞云,又问道:“骆掌派,崆峒派的弟子受辱,你不加以维护,反而轻信他人乱言,实在叫人心寒!”
骆飞云脸色一红,道:“我怎会不信,柳师姐,你错怪我了!”
“我不信娄旷他敢骗我!”谭真智怒气横生,“天下间非黑即白,我不信一个江洋大盗还会做得好事来!”
这时,韦英走近殿来,拱手道:“启禀公公,这厮招了,是他贪图美色,欲谋不轨,还想杀人灭口,被洞阳子与钟大侠撞见,方才所言皆是他情急之下,胡编乱造的,他担心会身败名裂,故而栽赃陷害。”
此言一出,殿内哗然。
谭真智再也挂不住脸,突然破口大骂道:“逆徒!将我镇岳宫的脸面全都丢尽了!今日便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前,将娄旷逐出师门!从今往后,是生是死,皆与镇岳宫无关!”
沈渊闻言暗道:“当真是无情!”九字剑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