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听到这里,蔓生接了后面那句,曹操即将说出的话语,“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
尉容停下,他望向她道,“你认为杀得对,还是错?”
“曹操从董卓那里逃了,刚刚在鬼门关转了一圈,在误杀老汉一家的时候,已经是惊弓之鸟,他当时的心情,除了提起宝剑还能怎样?”蔓生****,轻声说道,“曹操当时的心境,一切在情理之外,可在现实的环境下,一切又在情理之中。”
尉容应道,“成就霸业就会有许多该舍就舍的时候。”
“所以,陈宫最后空有一身本事,却死在了乱世之中,算不算理想主义者?”蔓生实则早就知道陈宫的下场。
尉容将书轻轻合上,“他坚持着自己的信念。”
“所以太蠢?”
“问心无愧就好。”尉容回道,“任何事情,问心无愧已经够了,没有人会想到要永垂不朽。好了,今天就说到这里,再听下去,都不用睡觉了。”
听完惊心动魄的一段,蔓生也有些满足的想要睡下,只是他真的要留在这里陪夜?
尉容直接将长椅打开架在病床旁边,被子拿来一床盖在自己身上,“我关灯了。”
他不到外边去睡,要睡在躺椅上?
蔓生不想再和他争执不休,干脆眼不见为净,将眼睛闭上,随后他就关了灯。
黑暗里边,没有一点动静。
蔓生悄悄动了睫毛,眯开一条缝隙,却发现黑暗中他正望着自己,瞧得她心中一跳!
“放心,我不会对你做别的事情。”尉容低声说。
蔓生侧过头去,不再去看他。
又过片刻,尉容也闭上眼睛和她一起睡了过去,反正也做不了。
……
这个夜里蔓生没有再半夜醒来,大概是因为也没有了小偷会半夜三更闯入。只是到了早上的时候,曾若水前来就看见尉容斟茶递水的画面。
“我自己弄!”蔓生显然并不愿意。
“我来!”有人非要抢着做,为她将茶水吹凉,“太烫了,你不是喝不进去?”
蔓生道,“我自己可以吹!”
曾若水在旁看了一会儿,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两人这样周而复始的话语,她终于现身道,“再拿个茶杯,两个杯子轮着倒,凉起来快。”
尉容回头一瞧,只见是曾若水,蔓生也瞧见她到来,不等蔓生出声,尉容回道,“多谢曾小姐出了个好主意。”
他立刻去取来另一只杯子,两个杯子递换之间水温终于合适,“喝吧。”
蔓生接过喝水,曾若水问道,“尉总今天不守门了?”
“现在就去。”尉容还真是应了,他走出病房,也留给两人单独相处的空间。
曾若水靠着窗台一站,望着她道,“书翰才刚刚走,这就等不及鸠占鹊巢了?”
曾若水一过来,就遇见了看护小姐,所以知道昨夜是尉容守在床前,“他堂堂保利集团总经理,为了你在医院里陪夜,有什么感想?”
“你要是能把他轰走,那我感激你都还来不及!”蔓生回道。
曾若水瞧了瞧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想照顾你,你就给他个机会让他照顾,省得别人知道了,还以为你故意摆架子。再怎么说,你也是锦悦的大小姐,传出去还以为你是这么会使手段的狐狸精!”
狐狸精?她自己?蔓生可没有这个本事,“你见过长成我这样的狐狸精?”
蔓生一向有自知之明,美若天仙娇艳明丽的才能和狐狸美人相关。
“这你就不懂了,现在这个世道,就是要你这样长得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才是狐狸精!那种见了第一眼就能猜出来的,算不了什么!”曾若水笑着说。
蔓生哑然,“……你就别开我玩笑了。”
上午阳光很好,看护小姐端来热水,“林小姐,我来帮您洗头发吧!”
蔓生的确想要洗头发,脚一直不好,她都没有办法舒服痛快的洗澡,只能将就着清洗。
曾若水退到一旁,给她们让出空间。
蔓生换了位置躺下来,她的头靠在边缘,头发散在洗脸盆内,她闭上眼睛,等待着看护小姐为她洗发。
却有人走了进来,曾若水刚要呼喊,被人阻止了,她一下收了声。
就在曾若水诧异的注视中,瞧见他走到她前方,衬衣袖子已经撩起,他轻轻撩开她的秀发,浸在水中将她的头发打湿。
那是非常轻的动作,十分温柔,只是看护小姐的手,好像比上一回要有力一些。
“蔓生,洗得舒服吗?”曾若水瞧了半天后问了一句。
蔓生点点头,“嗯!”
“分分钟就能操控几千万的手,亲自来给你洗头发,你的头发还真是金贵。”曾若水这才开口,点明此刻为她洗发的人是谁。
蔓生终于起疑,她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尉容在为她洗头发。这下子,惊的她几乎要起身,“你……怎么是你……”
“你别乱动!”尉容立刻按住她的肩头,“水都要漫出来了!”
一惊一乍间,蔓生只能又躺好不动,她急忙喊,“看护小姐,你帮我洗就好了……”
“可是尉先生说了,他要自己来……”看护小姐一脸为难,也好像不想打扰这两人。
蔓生又扭头,求助于曾若水,“若水,你来帮我洗……”
曾若水亮出自己一双鲜红丹蔻的双手,“刚刚做的指甲,你忍心毁了它们?”
“……”摆明了,就是不同意!蔓生这下找谁都不成功,于是只能忍着,让他继续洗发。
只是起始虽然还算得心应手,但是过程就有些惨不忍睹,蔓生道,“还没洗干净……”
“还有泡沫……”
“还是没有洗干净……”
“要梳一梳,不然会打结……”
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尉容也对这三千烦恼丝没辙。等到洗完头发,他不禁感叹一句,“女人的头发,好麻烦。”
“尉总,这是在发牢骚啊?”曾若水故意道,“蔓生,你听见了?”
蔓生正在吹头发,也没有听清,“什么?”
“没什么!”尉容立刻说,“下次我还帮你洗!”
这句话蔓生听清了,“不需要你洗!”
“我非要帮你洗!”
“你……”
曾若水暗自叹息,甩了甩手先走一步,看来又要周而复始许久谈话。
……
蔓生在医院里住了一周后,在医生的准许下终于出院了。只是之后的康复运动,以及包括后期的复健检查,还要准时跟进。
这天蔓生出院,余安安等人都到了。
离开病房的时候,蔓生是躺在病床上被抬出去的,上车的时候,又是直接被抬上救护车的。
前方私驾开路,后方处救护车一路跟随,载着蔓生回住所。
只是车子开了一路,蔓生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等到车子停下,车门被打开,蔓生被推出车后,她一瞧周遭,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房子,是一幢别墅!
“这里是哪里?”蔓生急忙问。
余安安道,“副总,我们已经搬到这里了,尉总说这里房子比较大,方便照顾……”
余安安前几日已经和任翔双双搬出,来到这一幢别墅居住。其实本来对于尉总的安排,余安安还有些抵触。可是任翔的一番话语,又让她妥协了,“林副总出院了也需要好一点的环境休息,之前住的公寓太小了,到时候怎么做康复运动?就让尉总安排吧,这是工伤,就该让尉总安排!”
这么一想,余安安也觉得确实如此,所以就打包了行李搬进来。
蔓生被推着来到一处房间,为了方便活动,所以直接将安排在一楼的卧室。
卧室连着书房,是一间大套房,装潢考究简约,用色也十分柔和。蔓生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具无法动弹的木偶,从一张床又被抬到了另一张床上。
“我可以坐轮椅!”不知道第几次,蔓生发出这样的抗议。
然而,却有人来到她面前,罩下一道高大身影,尉容道,“医生说了,短时间不要坐轮椅,最好等半个月以后。接下来生活起居,你都在这张床上。不过没事,这张床是可以活动的,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散步,就推着你去。”
“……”蔓生简直说不出话来。
尉容又道,“我今天还要回公司,你先休息。”说完,他朝曾若水又道,“曾小姐,请随意。”
曾若水淡淡微笑,点了点头。
蔓生傻住,就看着尉容这么离开了,曾若水在旁笑道,“我看你还是乖乖躺着吧,想去哪里,我推着你去?”
“若水!”蔓生无奈喊了一声,曾若水却直接打电话给邵璇,“我要告诉她,你现在的近况……”
蔓生一听,举白旗都来不及,因为她已经听见邵璇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清楚传来,“蔓生!你要坚持住,不能就这样缴械投降,给你洗头发算什么,还要他给你洗手洗脚洗白白,洗到你浑身发亮,都不原谅他!我相信你可以的,你一定要坚持住,不要被色所迷……”
……
霍氏惠能——
“霍总,尉总在过来了!”秘书前来报告,霍止婧一愣,等回过神来,她立刻道,“说我没空,在开会!”
但是来不及,因为办公室的门已经被轻轻敲响,上一秒正说着才要到来的人,下一秒已经出现在霍止婧面前!
霍止婧躲闪都来不及,避无可避下,她挥退秘书。
“有事要忙?”尉容上前,霍止婧也是起身,两人在沙发处坐下。
霍止婧道,“最近公司比较忙,你突然过来有什么事吗?”
“蔓生今天出院了,之前住的公寓不大合适,我给她安排新地方。”尉容开口道。
“那也行……”霍止婧应了一声,只是又发现他们之间如此僵持,就连空气都好似被冻结。自从那一日霍止婧和林蔓生发生争执,又对上尉容质问后,就再也没有见过他。她是在躲他,也不想见他,因为不知道见面后要怎样。可是不想,他却主动出现。
尉容望着她,忽而幽幽说,“哪怕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姐夫,我还可以是你的大哥。”
他低声一句却已是说明一切,他在告诉她,他在承认,其实他原本就不是,思绪幽幽,在这么多日的冷静过后,霍止婧似乎也已经接受他当年拒绝了霍云舒的婚事,只是心底还在不断挣扎着,让她忍不住问,“那么姐姐呢,你是不是已经忘记她了。”
霍止婧近日一直在想,他是否早就不记得霍云舒,早就忘记过去的所有。那么姐姐,又算是什么?
办公室内瞬间沉寂,像是谁在哀鸣,是亡灵在等候一个答案。
一瞬后,他薄唇轻启道,“我不会忘记她,永远也不会。”
霍止婧却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何种心情,是拨云见晴后的明朗,还是挥散不去的阴霾,她只知道,他再也不是她的姐夫。
她再也不能喊他姐夫了。
……
蔓生出院的三天里,尉容清早去海城,夜里又赶回鹏城,一来一往间耗费时间六个小时左右,睡觉都是在车上解决的。直到周末迎来,他才没有再两边跑。午后,尉容推着蔓生到了后院,晒着太阳为她洗头。
任翔端来热水,余安安送来洗发露。
自从在医院里有了第一次经历后,洗发这个项目就由尉总承包了。
蔓生简直就像是研究品,只是从一开始的反抗挣扎,到现在的放弃抵抗,她也已经逆来顺受。反正再抗议,也都是无效,干脆不再有意义了。
蔓生躺在暖阳里,戴着墨镜在晒太阳,尉容就在她身前,为她洗发。比起初次,他现在已经习惯许多。不再需要蔓生叮咛提醒,一一步骤一清二楚。
冬日的太阳难得这样好,连风都只有少许,蔓生躺了一会儿,懒洋洋的就想睡觉。
后方处,有人却恰好前来,是曾若水领着前来探望的邵璇,邵璇兴奋到不行,“他在给她洗头发?我要看!”
可是一踏进后院,还真是看见了一幕——
蔓生躺在那里,尉容还在为她洗头发,他满手的泡沫,却凑过去,俯身亲吻她的唇。他一弯腰吻上她,那些泡沫被清风一吹,吹向天际。
蔓生迷蒙中睁开眼睛,对上他的长睫毛,耳畔听到邵璇唯恐天下不乱的惊喊,“洗头发都这么耍流氓——!真是太刺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