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脑海里浮现几月前的马车惊马,秦艾词突然反应过来,再抓过杜朝阳的右臂,虽不确定,可她隐隐觉着,他右臂上的这道伤痕是那次留下的,因为是长绳磨过,所以印迹才这么长,不似刀枪……若真是这样,何卓的手,莫非也是杜朝阳命人废去的?
秦艾词有些不解杜朝阳与何家,甚至与何鸢的关系,即便面对照顾了老夫人多年的婉言,杜朝阳都不假辞色,更别说其他女人,可偏偏这个何鸢是个异数,除了她以外的,一个异数!
“夫人,汤药来了。”陈风端着药碗走近,却提醒着:“将军昏迷不会张口,汤药并灌不进去。”
这些日子,影卫们也试过不少方法给杜朝阳灌汤药,却都喂不进去,最后只得想办法用布蘸了药水润湿唇瓣,一点一点喂进去。
“你且放着,我自有办法。”秦艾词一边拧着手帕,一边说着:“正好,过来替将军翻个身,小心别动到伤口。”
杜朝阳身上能擦拭地方的她都一丝不苟擦干净了,但毕竟力道不够,想来背上得热出痱子了。杜朝阳看着精瘦,体重却不轻,两个男人才勉强给他翻了身,待秦艾词擦拭完,他们才是端了水盆退开。
秦艾词揉了揉酸累的肩膀,不禁笑了笑,她哪里这般伺候过人,要不是担心丫头们嘴巴不牢靠,她也懒得自己亲自动手,她却不知,曾经她生病时,杜朝阳也是这般小心翼翼一丝不苟替她上药擦身。
端过药碗,这碗汤药里掺和了千年的老山参,秦艾词特地询问过了大夫,喝了许能有效。将汤药放置在嘴边,慢慢地将碗中汤药吹凉,用唇瓣试了试温热,正好合适,而后她竟将汤药灌进了自己嘴里,低下头,嘴巴贴上杜朝阳的,舌尖掀开他的唇瓣,一点一点将汤药灌进去。
周而复始几回,汤药已经见底。虽也时常有些汤药从杜朝阳唇瓣溢出,但相较用布蘸着汤药的做法,却是好了许多。
若不是杜朝阳这一次重伤,她从不敢想她能做出这般大胆事情,然而若一直灌不进药,她却担心他撑不过来,尽管大夫说他身体逐渐好转,她还是担心,很担心!
丝帕将杜朝阳唇角边的汤药抹去,秦艾词握着杜朝阳的手,五指相扣,撑在嘴边,喃喃说道:“你倒是快些醒过来,你不会有事的,对不对!”
“你不在,我会害怕。”这个他曾最不信任的人呢,却是她心底深处最依赖的人。
握着的手慢慢垂下去,不知不觉,秦艾词已是趴着入睡。一觉睡了一个时辰,期间陈风有进来,虽担心夫人的睡姿,又不敢上前打扰,最后还是远远退了出去。
因为姿势不太舒服,睡醒时,只觉得脖子歪着拧不回来,痛得厉害,而被秦艾词枕着的杜朝阳的手上也是一个红红的印记,秦艾词替他揉了揉,才自己站起身,脑袋试着上下左右的缓缓摇动,半晌才是恢复过来。
起身,秦艾词往外边书房走去,陈风并不在,她站在原地愣了会儿,而后扫视了一眼书房,摆设并不复杂,没有几处可以藏物件的地方,却不知可有暗格。
先从杜朝阳的书桌翻看,而后才是身后书柜,一格一格翻找,书柜上确实有一些失传已久的珍贵拓本,却并没有秦艾词想要的兵符。
担心陈风随时进屋,秦艾词找得有些急切,退身时,却不小心撞到了书柜边的画缸。好在眼明手快,秦艾词及时扶住,并没有让它碎裂,然而画缸里的几幅书画倒了出来。
无奈,只能蹲下身捡起散落开的书画,秦艾词一眼便认出散开的那副是王羲之的书法,她最喜的是王羲之,但杜朝阳却不是,他收集这些,是因为她?
不是欣赏的时候,快速地将书画捡进画缸,然而最后一幅卷轴握在手中时,秦艾词却是愣住。
画卷用红绳系着,并看不见里头,然而画卷上那黑乎乎的一团淡淡的印记却让她觉得熟悉。
及笄那年,先帝请了大梁第一画手高河替秦艾词画了幅画像,夜间她打开画像欣赏,却不小心打翻砚台,污了一块,担心父皇知晓,便偷偷藏了起来,过了许久想起来,却再也找不到了。
秦艾词解开红绳缓缓打开,画卷上娇小的少女头间挽着一只碧玉簪子,长发及腰,站在花丛,笑靥如花,人比花娇。
仿若回到那年春天,百花苑中,她低头嗅着兰花,身后杜朝阳缓缓朝她走近,清浅叫着:“长乐。”
那声音真切得让人怀念,那时,他们还年轻,一切还美好。秦艾词眼眶微红,而后缓缓卷起画卷,然而轻柔无力的声音再次响起:“长乐!”
秦艾词一惊,刚刚竟不是回忆中的声音?秦艾词站起身,看着里屋,有些不敢确定,但是眼泪却在那一刻止不住地簌簌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