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泽,在想什么?”唐安民瞅了一眼搁下笔撑着下巴像是在沉思的徐泽,有些想笑,但还是忍住了,用很正经的语气问道。
“伯伯,今天天气好热。”徐泽对着门外刺眼的阳光,叹了口气。
“怎么,”唐安民摸摸徐泽的后脑勺,轻声道,“担心哥哥?”对这个孩子,他总是冷硬不了。每每看着他稚嫩的小脸,心就不由得软下来。
“嗯。”徐泽转头看着唐安民,问道,“伯伯,你说哥哥他能卖完棒冰吗?会不会热得中暑?”
“不会,你哥会照顾好自己的,他知道家里还有个弟弟在等他呢。”唐安民安慰着。
“哎——”徐泽小大人似的叹气,“我要是能快点儿长大就好了。”
唐安民目光柔和了些,拍拍他单薄的肩膀,没有再说话。
时延想过了,八月农忙时节,这卖棒冰主要有两条路子走。
第一个是田里,尤其是快吃中饭之前,大伙儿收拾了镰刀手推车坐在田埂上休息。这时候人心里头轻松了,身上的乏劲儿就上来了。最好就是买上一支冰棍解解渴散散热,犒劳犒劳自个儿。田里人又多,一买绝对是好多一起买,这样卖的就快。
第二个是村里,午睡时候,累了一上午的人都睡了,老头老太太们就带着睡不着的孙子孙女在树荫地里乘凉。孩子们满地乱跑,老人们就坐在席子上,打着扇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老人都溺爱孩子,要是孩子开了口,一般几毛钱还是舍得掏的。
如果逢得上谁家盖房子,户主好心点,也会买上一袋子棒冰,给工人们挨个儿发一支。
不过这事儿得看运气,毕竟村子也挺大了。人盖房子也挺忙,不识眼色地往人家身边凑,没准儿就会被呲得一顿。
所以时延的路线就是田里——村里的树荫底下——骑到哪儿算哪儿。
第一天的成绩出奇地好,时延绕着田里转了几圈,铁皮盒子里就下去了五六十支棒冰。又转了几处树荫,就把一百一十支棒冰卖了个干净。几个孩子还围着铁皮盒子往里头扒着看,时延就把下头的冰块倒了些给他们,让他们捏着玩去了。
孩子们学着时延的样子喊,“棒冰——棒冰——冰凉的棒冰——”
树荫下的老人听着就笑,弄得时延也有些不好意思。
老人们招呼时延过去坐坐,时延感觉自己头顶都晒得滚烫,身上的衣服也全湿透了,就把车靠在一边的墙上,到老人们身边坐下了。老头老太太给他递了碗水,也不再理他,依旧自顾自地聊着天。
“看这个。”一个黑黝黝的孩子靠了过来。
“是什么?”孩子手里攥得紧,时延只能看到一个黑色带翅膀的东西,有些好奇道。
孩子笑了,脏兮兮的小脸上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特别地亮,“是知了,知了在地底下脱了壳,就钻出来,飞到树上去了。我们几个孩子拿着网子抓的,别的都扔进鸡笼子里了,就剩我手里这一只了。”
时延笑了笑。
“你是不是没见过知了?”孩子怀疑道。
“见过。”时延道,低头在地上找了一会儿,指着一个小窟窿道,“就是这种洞是不是?挖下去会看到知了的空壳。”
“嗯,”孩子蹲下来,在洞口拨了拨,随手把攥着的知了递给了时延,“给你。”
“给我?”时延惊讶。
“这东西多着呢,你拿着玩儿吧。”孩子的语气就像是大人似的,刚刚还宝贝似的攥着,这时候就毫不在意地送人了。
时延骑着车回家,在进门的水池旁洗了手,又拽了毛巾擦了汗,才到前院去。
从门口看去,徐泽正趴在桌上,目光有些无神地看着电视机。时延笑了笑,叫道:“小泽。”
徐泽就突地蹦起来,朝着时延冲过来。“哥,你回来了。饿不饿?累不累?卖的怎么样?”
时延一边领着徐泽进屋里去,一边道:“有点饿了,不太累,都卖完了。”
“真的?”徐泽眼里冒出惊喜,随即掀开桌子上的圆形大罩子,“大娘给你留了菜了,哥哥快吃点。”
“好。”
时延确实饿了,盛了点儿干饭就狼吞虎咽起来,徐泽给盛了碗汤递过去,时延接过来就灌了一大口。
“陪哥哥吃点?”时延道。
“嗯。”徐泽也坐下来,自己盛了饭,和时延一起吃起来。
见徐泽吃的还挺多的,时延皱眉,“你中午没好好吃饭?”
徐泽拉着声音嗯了一声,“我想等哥哥回来一起吃。”
时延有些心疼也有些内疚,捏了一下徐泽的脸,轻声道,“以后不许这样了,饿瘦了哥哥心疼。”
“嗯。”徐泽小声应了。
“对了,哥,早上孙童和他哥哥来过了,我跟他们说你不在。他们在这儿玩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孙童他哥说下午还来。”徐泽道。
“哦。”时延点头,对这两兄弟的主动亲近有些莫名。他们刚刚搬到孙秀家住,孙寒孙童怎么会知道的?
“大娘伯伯他们呢?”时延扫了一圈屋里院里,都没见着人。
“在前头地里呢,好像在种东西。”徐泽喝了汤,拍拍小肚皮,满足了。
见时延也放下了碗,就扭着身子往时延身上靠。
“一身臭汗呢,不嫌弃?”时延笑。
“不臭。”徐泽拽着时延的衣服闻了闻,果断道。
尽管徐泽不嫌弃,时延还是洗了个澡,去了一身的汗味儿,才舒服地抱着徐泽躺在床上,把徐泽搂在怀里。
“哥,今天你赚了多少钱?”徐泽在时延胸口仰着脖子问。